但见谷边沙石里蹲立起三个褐色人影,中间一人抱拳拱手道:“壮士莫惊,在下灵州通绥县军曹赵廉,奉命出关打探讨北军行踪,自己人。”
那汉子警觉地打量了他们几下,见确是华族面孔,便放下了手中兵器,回礼道:“在下赤伍柱国麾下骁骑尉项辛,谷中应还有其他扫荡手,咱们离开此地再说话罢。”赵廉一听,赶忙回道:“原来是项大人,失敬失敬,请随我来。”
四人回到了赵廉一行勒马之处,席地而坐,说起了此间原委。赵廉急不可耐地问起:“项大人,讨北八万兵马出关四天,竟无一人回报消息,落雁关现下已慌作一团。守将孙大人发出十道斥候出关打探,我们三人一路北寻至此,却不知……谷中丧命的兄弟有多少?怎会遭此大败?”
项辛长叹一声,道:“那日大军本阵匆忙出关,敌军行踪、方位、兵力一概不知,行伍中早有反对之声。出关后一日后险生哗变,大军便止步不前。不料金公公以皇上手谕示众,务令八月十三日前穿插到束月河畔,与敌速战。李柱国不敢违抗,只好命陇外镇抚使王将军随金公公带前锋三万先行北进,自将中军晚半日后启程。不想……”
“不想如何?”
“不想昨夜我们于谷中扎营躲避风沙,天明之时突然被突厥大军包围,前方斥候竟毫无察觉。全军血战数个时辰,始终未能突围,反让突厥骑兵冲入中阵。我被蛮子的战马冲撞,待醒来……已是这般时分。”
赵廉略一沉思,问道:“李柱国现在何处?”项辛答:“不知,谷中死尸太多,又有扫荡手,实在无暇确认李柱国生死所在。”
赵廉又问:“那依项大人所见,中军生还者可能有几成?”项辛答:“观谷中惨状,大概十不存一吧。”
此言一出,四人都觉丧气非常,一时无话。
良久,项辛又道:“赵兄方才说讨北军无人传信?怎会如此?渡河之后我们应已发出两道斥候回报,竟无一道返回关内么?难道王将军所率之三万前锋也是音讯全无?”
赵廉摇摇头:“正是如此,便是大军溃散了,也总有一个两个逃回来的好命人儿,生死无音实在是蹊跷,所以后方才如此慌乱,连发十道斥候出来打探。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了中军,不想竟是这般光景。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回关禀报。”
项辛略一沉思,又道:“不妥,无人回信恐是中了埋伏。突厥人马快,许是在关外已布设了游击趟子,专挑我们落单的兵丁下手。这法子突厥人也用惯了,只是不知这次为何下手如此之准。”赵廉附和道:“想来也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项辛站起身来,四下里凝神张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赵兄,你对关外地形必较我熟悉的多,倘若李柱国麾下将士有人突围而出,此时可有何处许能保住性命?”
赵廉听出他有搜罗残兵之意,心中自是老大不愿,但这位项大人忠心护主,怎么也是要陪他找上一找了。他回道:“此地向东十余里,有一田家堡。近年来突厥日益南侵,官军难以保全,故北民多南迁。有些北地百姓不愿入关,便互相团结以求自守,形成了多个堡垒。这田家堡是其中较大的一个,早年约有五百户,现在吸纳了周边村落后规模应是更胜从前。讨北将士中若有人大难不死,许是往那边去了。”
“好!”项辛将长枪向身后一背,“那劳烦赵兄带路,前去一探。”
赵廉心下暗暗叫苦,这关外山水茫茫,不知何时就会杀出突厥军队,哪里有机会寻那九死一生之人。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无品的军曹也不敢违拗这六品的骁骑尉,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他唤身后一名相对瘦小的汉子道:“老邓,你身快,先行回关禀报军情,我跟袁猴儿随项大人去田家堡看看,路上千万小心。行走江湖,太平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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