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定要把姨妈的骨灰放在神位上的那些台阶上,或是埋到祖坟里去。现在想起来,姨妈的一生可是体现了生命的本质啊。”
“啊,姨妈的骨灰?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只是出于惊奇地问道。
“我是在寺院里属于咱们家的那座小佛堂里找到的。和姨妈的骨灰同时找到的还有家谱,我把家谱拿回来了,骨灰还放在小佛堂里呢。”
“我怎么没有看到?”我把雪橇上的毛毯子盖到我和于阳的腿上说。
“因为我把骨灰坛挪地方了嘛。”
“你们家应该有祖坟茔吧?怎么不把骨灰埋进祖坟里,还要放到寺院里?”
我看了看于阳,不知他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于阳的眼光在我和华夏脸上轮着扫了扫,最后停在华夏脸上。我忽然有种不确定的猜测:于阳是为了引华夏和他说话才会问这种只有华夏才会有兴趣的问题的。
“让华春告诉你吧。我跟你说话,华春说不定会吃醋呢。”华夏回过头来看着我格格地笑着。
华夏的话一落到我的耳朵里,立即就像一条灵活的dú虫一样钻进我的大脑深处,并在那里铮铮两声蹭出一点愤怒的火星。华夏在小时候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低。对于我的健康她未尝不嫉妒。可是她又无法使自己变得和我一样,便在很多方面力图超过我。当她自己自学完了大学课程后,曾非常得意地向我炫耀着说:“你看,你能办到的,我也能。我可比你聪明啊。学完这些我只用了两年时间,而你还得有两年呢。”说那话时,她便以此时的神情看着我。现在于阳成了她的另一个和我争的目标了吧?……然而华夏笑得很无心机的得意样子让我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于是我身体里那愤怒的小火苗在发展成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前就被我的理智之水浇灭了。
“我们家是有祖坟茔,而且规模很大。可是姨妈死的时候,我母亲想要把姨妈埋到祖坟里时却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对。按着村里长久以来的风俗习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坟地里去的。横死的,和没结婚就死去的男女——叫孤女,或者孤男——这样的人死后进坟茔传说对活着的人不利,所以是不能进坟地的。我们的姨妈没有结婚就去世了,并且是自杀的。自杀像其他意外死亡一样都属于横死。姨妈占了这双层的理由,当然无法进祖坟了。姨妈死的时候还没有时行火葬,都是土葬呢。可是村里人认为姨妈的死太过凶恶,又是没结过婚的孤女,变鬼的话为恶会更厉害的,所以村里人就强迫着我们的母亲把姨妈的遗体火化了。还强迫母亲把姨妈的骨灰远远扔到山里去呢。他们认为那样姨妈的鬼魂就不能作祟了。我们的母亲当时很难过,可是还是把姨妈的骨灰拿走了。大家当时都以为她把姨妈的骨灰丢到大山里去了。原来没有,母亲只是把它藏在小佛堂里了。姨妈生前的时候是个受人嘲笑的疯子,死后还受到这样的待遇,可真是悲惨。”
第二天(上)(16)
“我们的妈妈和姨妈比起来可是太软弱了。我还记得妈妈当初处处受村里人的欺负,最后连保存妹妹的骨灰都做不到。就是爸爸也是和村里人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对于妈妈来说他们组成了掌握事物发展大局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控制派。妈妈对那些控制派真是敢怒不敢言呢。姨妈可不管那些,姨妈生前可是把那些控制派们作得够呛,把他们的权威嘲笑的落花流水。哈哈……姨妈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可怜呢。姨妈虽然疯了,可在她的意识里她还是村子里打倒了原来的控制者的胜利者啊。她也不是自杀死的。那天我看到姨妈的骨灰坛时,不知怎么的,姨妈死之前的情景一下子就在我脑子里变得清清楚楚了。姨妈生前那梳着两条小辫子,戴着绿军帽,穿着绿军装,手握红宝书在村里走来走去的飒爽样子也被我想起来了,就像活生生的姨妈就站在我眼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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