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9 章(第2/4页)  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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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前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的目光就从那灰而脏的头发的缝隙里直直地然而又是戒备地shè出来。她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厚书。那书也已经破烂不堪,书皮倒还在。因为是精装的嘛,不容易破,书皮上黑乎乎的一片,上面的字完全看不清了。她整天都在村里逛来逛去,遇上村人的时候,村里人都大声说:“司令你干哈去啊?”或是:“司令你去视察啊?”她就现出严肃的神情,郑重地点着头,有时候还会说句什么。无论她点头还是说什么,村民们都会bào发出哈哈大笑声。小孩子总是成群结队地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拍着手大声念:“无产阶级的世界一片红彤彤,红彤彤啊红彤彤……”有的小孩还会拣起小石块小土块砸她,砸了马上就跑,好让她追他们。她多半不理。有一次她的头被一帮小孩子砸破了,出了血,她就发怒了,她追着那帮小孩子,大声地咒骂着要把小孩子无产阶级专政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小孩子的父母们看着她头上流着血跑来跑去地追那帮小孩子却怎么也捉不着,都哈哈地笑的酣畅淋漓。她就是我们的姨妈。就是没住进那个大石头房子之前,她也并不是华夏所说的那样英姿飒爽,也只不过是个干净一点的疯子。

    姨妈死的那天,天气并不特别。天先是yīn了,后来云又飘过去了,飘过后才下了一场太阳雨。老祖nǎinǎi的幽灵是在yīn天时过来的。我们俩为了躲避太阳雨才跑到大石头房子的屋檐下。那时我们听到姨妈在房子里大喊大叫地说着疯话。没人的时候姨妈总是说着疯话的。可是华夏却把“不是我的错,别抓我,不要抓我!”等姨妈可怜而恐慌的臆语从她的记忆里自动删除了。在那臆语里可是透露出与华夏引用的姨妈的话语中所表现出的意义全然相反的另外一种信息。这信息即使不能说明姨妈在死前受着心灵的煎熬,也说明她并不像华夏所说的那样慷慨激昂。后来姨妈真的出来了,但她并没认出我们来,她只像对别的小孩子那样,仇恨而凶恶地跺着脚吓唬我们,我才拉着华夏跑了。

    回到家后我们的母亲听到我和华夏当作新奇的事讲给她听的白衣女人之后,母亲就跑到大石头房子那去了。我和华夏觉得好玩也跟去了。我们看到了姨妈的死。但华夏立即就吓哭了,并且晕了过去。我也只是远远地隔着半个村子看着村人们把姨妈抬走了。他们拒绝了母亲把妹妹的遗体抬到家的要求,而把遗体抬到荒野中立即焚烧掉了。所以不但华夏没见过死后的姨妈,就是我也没见过。更别说她身上的大洞之类的。

    “……华夏,你的记忆是你看过的姨妈的照片并掺和了你听到的村人们的描述所产生印象的混合。但这是被你的理想主义改版过的错误记忆,它并不是真相。而且姨妈也不是在疯狂的想象里要和代表着那个诅咒的幽灵决斗才爬上高压器的。事实上在那场大运动没结束之前她就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也就是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她是在对理想的信仰完全绝望之下才去死的。”我用我的客观的记忆向华夏那充满了浪漫温情主义的错误记忆发起了进攻。姨妈的死对我和华夏的成长过程都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一直认为华夏不能认清事实真相的作法是形成她病态的优越感的主要原因。不能正确而清醒地面对现实,对华夏来说就无法真正地融入到社会里去,从而一直生活在虚幻的错觉当中,体会着错觉带来的幸福感。可是真实的世界早晚会来打碎这种虚幻的幸福,那么妹妹就会堕入到虚幻世界消失后生命无所适从的深渊。

    “按你的说法,你们的姨妈是在你们出生以前就疯了,那么她就是对她的信仰绝望很久了,可是却在事隔多年后才自杀,这有点说不过去啊。”这一次是于阳向我提出了质疑。

    “就是啊,要按华春你所说的那样,姨妈早应该死了。”华夏也说。现在于阳和华夏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同一战线上反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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