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是真心,托她庇护,好歹这几年也没吃甚大亏,心里到底还是承她的情,不免打叠了几句话劝慰。一展眼又见英莲缩手缩脚躲在檐下的模样,心下着实难受,只是一时间又无路引盘缠,况且不好就扔下付老太,少不得再做盘算。
且说霍投在外日夜赌博,腰间的银钱就跟自己长脚了一般,流水价地直往别人的钱袋子里跑,两三日就输了个罄尽。输红眼的人容易肝火旺盛,又兼私窠子里吹弹的姐儿在一旁煽风点火,霍投尽爆起来与人打了个烂臭头,被日常相与的两个闲汉抬了回家。那海氏恨得咬牙切齿,因见她男人脸肿得猪头一般,想是痛得狠了,躺在床上只管嚷叫乱骂,只好将火气尽数洒在素影几个身上,整日横在厅首也抬高了嗓子骂人,左不过老不死的小不死的拿她几个来泄愤,吓得付老太躲在房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英莲在自家养得娇气,哪里受过这个,吓得一味啼哭,海氏听得心烦,直说是叫她这灾星招的祸害,扯出来拿着棍子就劈脸乱打,一棒恰敲在背脊,连哭声也不得一声就晕死在地上。素影见了死命去拦,身上胳膊上也叫狠敲了两下,痛得眼前一黑。付老太扑过来好容易将她两个护住,哭道:“这是怎么说的,到底是哪世的冤孽,越性连我一并打死了帐。”因想起去了的老伴,愈发喊着名儿痛哭道:“你个狠心短命的,睁开眼看看罢,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活着有甚么指望,索性把我们娘儿几个都带了去罢。”海氏见不好收场,况且心里到底有些忌讳,方骂骂咧咧罢了手。素影醒转来心知再不能留了,急切间粗粗想了一个计策在肚内,就待这几日寻个好机会不提。
话说霍投养了两日总不见好,海氏虽心疼银子,只是她男人卧病在床,家里一时也没个进项,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让素影去寻个好郎中来家。素影听不得这一声,领命出门后一溜烟就往城中一个叫济善堂的医馆奔去。待到了医馆前,当先就见柜前立着两个妇人,看谈吐穿戴倒像大户人家的仆妇,素影也不留意,只向内探头打望。柜上一个学徒正与人抓药,见了笑道:“这不是素丫头么,莫不是来找承哥儿的?”素影忙问好,又道:“今儿确实有事来寻,不知承哥可在?若是褚先生在馆内便更好了,还劳哥哥替我通传一声。”那学徒手下忙个不停,口内笑道:“你今儿来得却不巧,先前有人来请,我们师父带了承哥儿出馆去了。你若等得,想必个把时辰就回来了。”若是以往,素影必不敢耽搁,今儿却是过了那恶妇的明路的,想也无事,于是就道谢一声,安心立在角落等待。
此时那柜前的两个妇人已将素影打量了一番,其中个子略高些的一个笑道:“这个小娘子倒生得好模样,粗一看怎么倒有些我们夫人的品格。”另一个听了笑着推她道:“你胡说些甚么,你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儿,你拿这门个小丫头来比她。”高个子妇人撇嘴道:“这小娘子只是时运不好,生得贫穷些,若是积福托生在我们这样人家,怕不就是个小姐模样。”又叹道:“我们夫人若是好生养,孩儿怕不比她还大些了。”另一个妇人见她越说越不像样,怕叫人听见招惹是非,忙与学徒说了一声,便扯了同伴去外面车上等着。那学徒见她两个出去,便笑与馆内其他人道:“那郝家果然与甄家交好,连个仆妇都知道替他遮羞。只是甄家夫人不生养也不是一日的新闻了,有甚好避讳的。”素影听着个甄字,先就将一对耳朵高高竖起。可巧旁边有不知情的人细问,那学徒正好显摆,就得意道:“说起来这位甄家的大人原也是旧家大族出来的,听说祖上几辈子都做着大官,积下了好大的家财。说来却怪,他夫妻是极和睦的,善事也做了不知多少,举凡修路铺桥接济孤老,银子海水一样淌出去,偏在子嗣上头就这样艰难。这金陵城但凡医理精通些的大夫哪个不曾到他家去走一遭的,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只没听见过喜信儿,听说他们如今都淡了心思,早不寻医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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