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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国,杭州。
秋天是一年最舒服的季节,天高云淡,桂花飘香。
那西湖,更享得天独厚的布局,一半是山水,一半是城市。
那城市的地方,高低楼阁,鳞次栉比,贩夫走卒,熙来攘往,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
那山水的地方,却是花红柳绿,金波潋滟,远观又山色空蒙,一幅江山如画的长轴。
在城市接向西湖的路口,有一幢精美的雕花大楼,门口挂着的金漆大匾上“楼外楼”几个大字闪闪发光。如果是卓然不凡的贵客,要求清静的地方品茗赏景,候在大门首的殷勤的小二必会引上二楼。在宽敞的柚木楼梯走上去,正对着一幅巨大的红木座帛糊屏风,那淡黄色的丝帛上不知哪位书法家的作品,笔力遒劲,录着柳永的“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转过屏风,沿窗的几张雅座,正对着一览无遗的西湖美景。
在这寻常的秋天的下午,在这雅座中最佳观景的那张桌子,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极其年轻,身材颀瘦,一袭皂色长袍。袍子虽只是棉布,凹凸着同色云纹,看得出质地精良,做工极为考究,穿在年轻男子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华贵之气。腰间束着同色腰带,松着的袖口,露出一双骨玉均停的手,三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茶杯。乌黑的长发,脑后用黑色发带半束,其余披散下来,在肩上堆拥如墨,闪亮如缎。刘海下面一双凤目微垂,将眼神收匿在黑漆漆的长睫毛后面。俊挺的翘鼻,棱角分明的丹唇,竟为他带来十分的美貌,──令任何女子都自愧弗如的容颜。苍白的脸上,右颊有道淡淡的伤痕,为这张俏脸平添了邪魅之气,显示出这美男子绝不简单的来历。
女子二十出头,穿着橙色锦绸小袄、青紫长裙,身姿绰约。碧玉金钗绾着青丝,白净的鹅蛋脸上,一双美丽的杏眼,风情流转。奇怪的是,这样美丽而高贵的小姐,打扮、气度完全贵族小姐风范,居然打侧陪坐,恭恭敬敬地对着坐上首的、年轻的、黑衣男子。
“天主,真的不要紧吗?这里。”女子轻声问,眼睛警觉地打量着四周,见周围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茶客,担忧地看了看男子身无寸铁的便服和不加遮掩的面容,有一丝不安。
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呷了口杯里的龙井,抬头望向窗外的西湖。
天朗气清,西湖的湖面上泛着粼粼金光,远处青山寂静无声,整个山水罩了淡淡的一层青霭。
男子漆黑的眸子,迷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一年了。”
“是。”女子神色变了变,眼中怨恨、愤懑、痛苦……纷杂的情绪一闪。她低头想了想,终忍不住,抬眼望向男子,小心翼翼地问,“您真的不想知道吗?”
“什么。”
“当时怎么救回天主您。”
“当然想。”男子语气平和,可是声音里的冷淡根本听不出一丝想知道的意思。
“可您从来不问。”
男子又是微微一笑,淡然地说,“想象得到。”
但女子听了愈发暗自不安,天主还是天主,似乎一切都离不开他的预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胸有成竹,泰然自若。但和以前的天主相比,这态度中,多了一份漠然、和,清冷。她知道,他其实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
“也不责备属下?擅自……”
“九香。”男子打断了女子的话,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又回到手中的茶杯,“责备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是,天主。”九香垂下眼睑,心里居然痛了起来,如果他能狠狠地责备自己,也许,自己的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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