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家中招致的盗窃发酵数日,由大理寺实地酌情记录损失,贼子的身份并未被首当其冲揭出,反而是弹劾徐常党派中饱私囊,左右朝廷用人的折子递上了几波。徐常称病,不宜御前问话,他的学生一直声称老师避讳,除非真相大白,都颇有“挂冠返乡”的意愿。
天子自校场回来,长寿殿言官的声辩便没消停过。各波大臣以“要事”相挟,几班子各唱一时辰,作息被搅乱,叶夺膳食用不安宁,茶水杯杯灌下去寡肠消肚。黄昏后,叶夺再不欲接见,无论有多少道斥责自己不勤勉的进谏,他此刻只顾得自己早已轰鸣作响的双耳。心中有气,徐常案的走漏只称一缝,而大理寺的考察章奏都未过目,朝局便已被作弄至此,有多少为自保而编造说辞以求宽待,又有多少为泄私愤而惶然称之为忠义。
司马乔乔在宫中熬不断着汤羹,差人猫着,就是使劲儿等这一刻。天子才转入偏阁更衣,她就带着用炭火煨着的姜汁马蹄莲藕小元宵,等待面圣了。
叹此无孔不入,叶夺脸色也提不起往日的应付。但佳肴无罪,火炉现爨的汤羹色味香甜,他腹中正缺一味暖姜,一言不发地喝下一碗,气色总算是回春了一些。
司马乔乔在塌下伺候叶夺脱下鞋袜,用茉莉花汁子兑的温水暖了手,拿着玉梳,加之指尖轻重缓急地,替他篦头。
直待感到叶夺的呼吸放缓了些,司马乔乔才柔声起:
“陛下,感觉如何。”
吴侬软语,美人指腹在缠绕,篦头温度间茉莉花香甚是暧昧,指举间又多是小心翼翼。叶夺知道,司马乔乔是极其爱慕自己的。不少时候,为着她能毫无底线,叶夺对她颇有折磨。假如司马乔乔视替叶夺穿脱鞋袜为夫妻亲密之举,那么是否卑微自然旁人不必提醒。
“江南的水食是有最滋味儿。”
“陇西山参,信义贵枣,岭南鱼胶,一方土养一味,佳肴自四方而汇,方显心意。”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吗?”
“有啊。陛下这几日睡的可安稳。”
“你也看到了,多桩棘手之事都与御史大夫有牵连,他病了能躲着,就都来找朕了,自然是夜夜都甚觉聒噪。”
“陛下也可以躲啊。让太医进来开个方子说个杂症,便是了。”
“那好。”
叶夺直起身子,离了司马乔乔的手指,回过身子看着她,笑着挥臂道:
“德加!朕病了,找人过来看病!”
司马乔乔拿篦子的手本能地搭在心口,晃作出金钿脆响。前话亦是想同他玩笑,自己早习惯叶夺自我的节奏,凭他如何任性,自己能接就接,左不过是想办多和他相处几句废话的时间。只是此刻她眼里才得现叶夺近日的完颜。发际处烈日的微碳,柔媚的眼眶里盛着疲惫的不洁双瞳,颧上反起的光线,下颚崭新蓄起的胡渣,与她孑然想起相比,总是更冷酷直颤心扉。
德加也是在叶夺听政时借着上茶多次暗示天子,太医近在咫尺,陛下稍有不适即可宣殿脱身。叶夺到底是十分骄傲,堂堂盛年男儿,磨了千难万苦的身世,病痛缠绕是对他最大的侮辱。言官的酸言挺笔又迫不及待地钻空制造谈资,为着他所传“神授”的刚强,他更不愿,十分不屑。
他领着已在暖阁用过三回茶点的吉施冲朝殿里请安,吉施冲方才被传撑不住正瞌睡,德加觉着他精神不佳,止住突然回身,果然给他蒙头撞上。给他正好巾帽,德加不疾不徐地拍拍吉施冲的脸颊,
“大人呐,陛下正值盛年,修身养性,身子再爽朗不过,若要说什么能困得了陛下,虚寒之症自是无望。今日候命过长,怕是有些迷惘,老奴就给大人指个方向,拎个清醒。”
“啊啊啊,是是是,大恩大恩,大德大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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