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儿道:“如果梁师父真的不嫌弃我,我什么苦都吃得。就是怕像他说的,身子骨早就硬了,调教不过来。”
这件事倒真的是,谷师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决,看商秀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垂头丧气,便道:“总归你该信得过六爷。”
两个人都不曾想六爷是早有准备的。
谷师父听梁师父说完这里面的内情,看着商秀儿进了萧六爷几日之内造好的房间,道:“原本给观音预备的方子和药材,却用到了她的身上……这也算是她和观音的缘分吧。”
梁师父道:“听闻这法子是有效的,就是太疼。”
岂止是疼!
在这夏天时分,商秀儿在这热气腾腾的房子里,刚浸了足有一个时辰的药,那大大的木桶,下面是通着地龙的。她已经觉得全身上下骨骼筋络都已经软了,活像一块炖的筋骨全烂的肉,仿佛抖一下,肉就会脱骨一般!
但这才是个开始,接着不知道是萧六爷从哪里请来的两个甚为粗壮的女人,将她从浴桶里拎了出来——真的是“拎”的!
商秀儿被平放在床上,然后就开始了又一轮的折磨,从触感上,应该是手肘部位,一点一点的,从后背的脊梁骨开始,被一遍遍的碾压过去,四肢和腰也是随着她们的摆布,时而抻拽,时而扭动。
商秀儿看不见,却知道疼。
但疼也没用啊!
她知道,这些动作的幅度,其实都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
她见过,那些以武戏出名的、或者杂耍班的伶人,就是以类似这样的动作来讨彩,所以,这些动作的幅度,也同时是极限。
就在这又疼又渴中,商秀儿能用来解渴的,只有一碗苦的不得了的黑乎乎的汤药。
她就觉得自己此时像厨师们炮制甲鱼那样,火烘着,甲鱼觉得渴,就只能喝眼前的调了味儿的盐水,最后等熟了以后,自然也全身入味了。
待这一轮揉搓完,商秀儿几乎自己连路都不能走,但却必须走,不但走,还得练功,这是第三轮。
按照梁师父的说法,浸了药,喝了药,包括被人推拿一番,都是被动承受,若商秀儿接下来是全身放松的一躺一睡,被动拉开的筋骨,会自己再缩回去,那么这些效用就不剩多少了,商秀儿必须自己再主动的拉伸筋骨才行。
这“锻骨”的蒸浴屋子,就是在梁师父用来教商秀儿的练功房内隔出来的,出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空场子,她需得按照梁师父的指点,从出屋那一刻起,就用走台步的方式来走路,然后就是重复练着各种基本的身段、手法、功法。
但凡有一丝差错,或时间上早或迟了一点点儿,或差了一丁点儿尺寸,梁师父的教鞭就会毫不客气的打下来。
商秀儿实在怕极了他的教鞭,她泡的骨头都要烂了,何况皮肉呢,落在身上真是钻心的疼啊。
所以像走台步,跑圆场这种,错过不超过三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错过了,甚至连膝盖弯曲的角度都一毫不差——用梁师父的道理说,戏是打出来的,那些出了大名的角儿,谁小时候没经历过啊?能熬出来,才能为以后打下个夯实的底子来。
有时候商秀儿也会想起胡爹。
胡爹没有打过她,若她有练的不对的地方,胡爹总是摸着她的头说:“是胡爹没本事,教的不好。”
后来她练的对了,胡爹又会高兴的说:“秀儿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啊!”
商秀儿没觉得是因为胡爹教的不好或不严,才会有她今日的“回炉重造”,胡爹努力的领着自己入门了,竭尽全力,如果说胡爹有湖泊那么多的水,也都倒在自己的碗里了,但是,现在她看到的是更宽广的江和海。
就拿梁师父来说,他是个神奇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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