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后面一群人挤在最靠近戏台子的帘子后面听声,在提心吊胆和期盼中,一阵幽然的声音从商雪袖口中吐露了出来。
“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台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密的轻叹声!
戏这东西,有一样感觉是只能体味却不能言传的,那就是“韵味”。
有的伶人,嗓子极亮极好,可穷其一生都没法子成为顶尖的名伶,就是因为少了这种东西!
大部分的伶人,是要到年纪长了,生活阅历极其丰富的时候,唱起戏来才有了这样的韵味。
而比起唱的韵味,更难得的则是念白!
不然怎么俗话说“千斤念白四两唱”呢!
不懂行的人,或许看个热闹,觉得音儿高,唱的响亮就行了,可内行的戏迷,一句寡淡如白开水的念白,就足以让他们对一个伶人下了定论!
有韵味的念白和唱,是直接对着看客的心而唱的,打动的,自然也是看客的心!
商雪袖这一句念白落下,后面便是细密的一阵轻锣声。
台下的众人仿佛如同看到寂寞宫廷中,一阵秋风扫过梧桐,发出刷啦啦的轻响,而台上的那个角色仿佛也感受到这阵轻寒,发出一声喟叹,那喟叹悠远绵长,又逐着那阵秋风消散了。
要知道,这只是一句念白而已啊!
艳春来眼睛亮了起来,她就知道师父能行!
她没有注意她自己心里又一次用了“师父”这个字眼儿,只是全神贯注的侧耳听着台上。
接着是一段自报家门的念白,这场次因为是杨四郎的独角戏,所以商雪袖并不曾和艳春来配过,也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这足有百十来字的念白,她竟然就这样念出来,一字不差!
那些幽暗的冷宫岁月,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那些日夜里在脑海里演过一千遍一万遍的戏,让她开口便如同在眼前,流畅无比。
她抖了抖袖子,又是一声长叹,最后一句“好不伤感人也”已经略带了些哭腔,与此相配的,一方雪白的袖子自自然然的被她一抬手便拈了一角,做出了拭泪的动作来。
这动作却完全不似女子,别有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的观感!
楚建辞管不了旁边儿的看客,可他自己是知道的,台上这位商娘子,实是个青衣行的女伶啊!
她这是如何做到的?
后台的人只能听声儿,看不见商雪袖的动作,可乐池里面的师傅却已经看呆了,直到商雪袖收了袖子,眼风几不可查的扫向了乐池,乐队师傅才意识到他们出了岔子了!
这会儿应该给鼓点和琴笛了!这个哭头结束就是应该开唱了啊!
楚建辞想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可这是正儿八经的台上!商雪袖只能自己个儿圆过去!
她透了一下袖子,复又无奈的喟叹了一声道:“咫尺至亲不得见,伤春悲秋年复年!”
乐队师傅这才就着她凭空多出来的这句念白接了过来,一阵悠扬的伴奏声音响起,商雪袖开了口。
她想,她是应该感谢谷师父的。
或许也应该感谢自己,从未放弃过,即使嗓子坏了,她却不甘心就此连用气的功夫都丢下。
每个清晨用这副破败的嗓子,用胸腔、腹腔导出来的气催发的那一声声的喊声,终于从原先嘶哑到连不成声,到说戏时能毫不费力的轻声连贯的唱出来,再到今天。
而对于后台春茂班的人来说,这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嗓音。
卢松茂的嗓子,是不错的,高亢明亮,平心而论,一对比起来,商教习的嗓子似乎不如卢松茂的。
可是,不一样,真不一样……甚至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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