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海安戏楼大白天都热闹了不少,皆因好些个人来拜访这位“商教习”!
来的大多都是其他班子的老板,以他们看来,原本是头牌老生的材料,却做个教习,那是屈就了!
而且那晚上的戏竟然连名字都没有,莫不是在春茂社里边儿遭遇不公了?
商雪袖都是一一好言解释了一番,表明了不会跳槽的态度,加上谢之又谢,倒真的有些烦心。
原本想多考虑几日,可有的班子不死心,上午来,下午还来,今个儿来,明个儿还来,一次比一次条件优越,虽然春茂社里面的人不说什么,她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找了楚建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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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社好久不曾操办过大事,没想到一来,就是两件儿。
先是商教习向班子里的老生卢松茂拜师,紧接着就是艳春来拜商教习为师。
三个人对着祖师爷小像行礼之后,商雪袖又极恭敬请了卢松茂坐在上位上,先是规规矩矩的磕了头,又敬了茶,这才换了她自己个儿坐了下来。
而艳春来呢,她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她觉得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坐在上面,容色平静的师父,心里边儿忍不住扑腾扑腾的直跳,怪道师父那么厉害……
她极为虔诚的把头叩的咚咚的,听的商雪袖都忍不住皱眉头,这孩子心眼儿怎么这样实在!
艳春来爬了起来,又端了茶,双手平平的举着,上身几乎弯到了和手臂平齐的地步,商雪袖便接了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放在旁边儿的茶几上。
商雪袖拜卢松茂,到底还是走形式居多,所以卢松茂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艳春来的拜师又有不同。
她也不同于小玉桃。
商雪袖是真要拿她当弟子看的。
她沉声道:“明剧之道,需躬行实践,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成。既是为我弟子,就应日日勤练不辍,潜心琢磨。虽然世路难行,常遭非议,我辈身为伶人,不偷不抢,靠一身技艺穿衣吃饭,没必要自觉下贱矮人三分,堂正做事,抬头做人。切记切记。”
前面她说给艳春来听,可后面半截儿,就算是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免连连点头。
艳春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道:“弟子谨遵教诲。”
商雪袖又放柔了声音,道:“你现在是我的弟子,就更应自爱,当年萧六爷做了曲部主事,运筹多年,才为伶人换来一个自由身。若是自身行得正,怕得谁来?最怕的就是自己个儿反觉得戏子低贱,什么都不敢大声说出一个‘不’字!”
她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站起身来,环顾着众人道:“今天台上能站台,明天就能下去陪花酒;今天台上能演粉戏,明天怕不是要陪客过夜?”
商雪袖说的丝毫不掩饰,甚至有些粗俗,然而必须这样说的直截了当,才能起到效果:“一步步的,岂非伶人们自己倒退回去了?若真是这样,非但辜负了萧六爷的一番良苦用心,连我自己也要说一声,戏子被世人看不起,同娼伶相提并论,实是活该!”
“你不要想着,这是我一人所为——你担不起!”商雪袖低沉的嗓音难得的带了几分凌厉:“别人我管不到,若是你,我便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子。”
艳春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重重的点头应道:“师父,我不会的!”
楚建辞在旁边儿看着,他如今终于知道什么才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名伶!
这样的从容态度、绝世风华!
初见时,她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薄雾,那薄雾,似是世事沧桑、生死离别将她真实的容样遮挡其后,如同雾里看花,仿佛正因如此才更加引得人想要看的真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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