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成既有交代,王冲就不得不终止了汴梁闲游计划,老老实实在城南驿里等着。何驿丞亲自到他落脚的客栈催请回驿,一副要抽自己耳光的卑微姿态,王冲也不能不给面子。世间都是这般人情凉薄,何况官场,跟这种小人物计较,着实不值。
住进了城南驿专门招待六品以上重臣的三进独院里,顿时感觉空空荡荡,即便何驿丞调来十来个仆役侍婢,吴匡也被留用为临时长行,却连一进院子都填不满。王冲虽然推辞过,可何驿丞却说再无空闲厢房,只剩独院,王冲也没再坚持。眼下已是冬日,没什么重臣入京,只要不是挤了别人的待遇,也不必忌讳。
更重要的是,也只有住在三进院落里,才不必直面络绎不绝的访客。王冲缩在后院,王世义和吴匡在前院就能挡人。前院的喧闹传到王冲耳里,就只是嗡嗡杂音而已。
政和六年末的汴梁,王冲是最热门的话题。上十万言书,进献西南策,成为朝堂权争的风眼,还不给王黼面子。怎么看都是太过年轻,不知国事轻重,人情世故的呆愣之行。可没想到,献策有王黼全力支持,人事有蔡太师推了一把,甚至官家都开了金口,一向跟蔡太师和王黼不对付的郑枢密也没意见,朝堂竟然在这事上和济一心,偌大一桩国策,当日就在崇政殿上敲定了。
一般人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由此都认为,定是王冲所进之策。所献之书,论据太过充分。十万言书,果然不是白写的。王冲既入边事司。前程自不待言。
久读无果的士子,苦侯差遣的选人,渴盼边功的闲汉,一找上门来。比王冲刚来汴梁那一日还要热闹,王世义和吴匡整日拦人,忙得满头是汗。当然,王黼那边应该更是门庭若市,叩门之人地位更高,所图也更大。
王冲有些激动。不是为自己也成了大腿,而是知道了边事司的人事安排,宗泽……宗泽竟然要跟自己共事!
“过河!”
十二年后,这位东京留守在弥留之际,依旧慷慨激昂地呼喝着。两宋之交这段历史里,宗泽是王冲最钦佩的一人。在王冲看来,宗泽是对国家忠诚,对华夏忠诚,而不止是对宋室忠诚。能与宗泽共事,真是自己的莫大机缘。
前世王冲对宗泽的了解也就比岳飞少点,他记得宗泽在靖康之难前一直沉于州县,在夔州路作过一段时间的巴州知州。眼下历史因自己而变。冒出来个边事司,宗泽的巴州知州可能没了,去蜀地的命运却没有变。这也算是天意吧。
激动加喜悦,王冲对副使人选唐恪就不怎么在意了。之前虽然被唐恪为难过,对这人印象很不好。但有宗泽这样的人物顶在前面,王冲不认为唐恪能坏多大事。
这消息不是吴匡打探来的,而是李庠来时道出的,就是去兴文寨颁御笔那个中使小黄门,不过现在已升到了黄门。
李庠不是来颁旨,而是代梁师成传话。梁师成没有像王黼那样,急吼吼要招王冲过去拜见,把王冲揽到门下,只是让李庠带来那一日朝会的细节,再补全天宁观相遇的一些背景信息,告诫他不要外传,这倒让王冲松了口气。
梁师成此时还外于朝堂大政,王冲眼下成了王黼和蔡京斗法的棋子,梁师成没有蠢到亲自下场,引火烧身的地步。对王冲的交代更像是以亲眷长辈自居,这也是预留人情,等着合适时候再出手,毕竟王冲太年轻,地位太低。
王冲之所以能揣摩到梁师成的想法,还在于李庠传话中间接透露的另一个信息,赵佶对自己暂时没太大兴趣。如果赵佶真对自己上了心,梁师成应该就不是这态度了。
“妖道与昏君,宿命的相遇……”
王冲腹诽着,赵佶显然对自己所谈的大道不感兴趣,而对林灵素的道法更关心。想来也是,赵佶此人书画精绝,却只胜在形具而已,外在之术才是他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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