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那人叹息一声,“每天埋头做工,跟谁说话了?我马上都要不会说话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里的色彩浓厚起来,像是一部生锈的机器又被涂了新漆。
杨凤听他语气里充斥着一股无奈与心酸,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低头道:“对不住,我太激动了些。”
那人摇摇头,道:“想回家却又回不去,心里有气也是应该。想回家,那自然是好,一个人想回家,那他就活的很好。”
他说话七七八八,夹缠不清,直把杨凤听的头晕脑胀:“那又有什么好?”
那人道:“你要是跟我一样,有家却不想回,你就知道好了。”
杨凤目光闪了几下,默然不语。
那人伸手来抓他的胳膊:“你跟我回家吧。”
杨凤跳开,再度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子:“你想要我去你家住?用不着。我有钱。不用你来可怜。”
那人道:“你有钱也没用,入冬以后,伏都城里的客房钱抬高十倍,你那点钱能住多久?最后还是要被人赶出去,冻死。”
杨凤目瞪口呆:“客房钱抬高十倍,那是为什么?”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伏都的凛冬,客房钱再抬高十倍……
那人道:“因为冬天来伏都游玩的富人们不喜欢乡下人。他们不高兴,就不会大把的撒票子。所以城主大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可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了?总不能把你们都杀了吧?所幸,在伏都,杀人不一定要刀子。”
杨凤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身形微微一颤,咬牙切齿:“这……这真是……”
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卑微。
杨凤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卑微的草民。
杨凤脑海里也没有卑微这个概念。
但在这一刻,当他发现死亡近在咫尺,却是来自一个从没见过的人的一句话、一个命令。来自一群从没见过的人的几个念头时,他感觉到了。
像田地里被随意砍伐的野草一样卑微。
他颤栗着,胸中腾起一股沸满盈天的情绪,有什么东西直往脑袋里钻。
中年男子拍拍他稚嫩的肩膀,没有说话。
两人都不说话,静默便从黑暗中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包裹。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杨凤的肚子忽然“咕”的一声响。
静默被打破。
杨凤的脸涨红起来。
中年男子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搞得他很疲惫,他机械的指向那边繁华的夜市:“去吃点东西吧。”
杨凤忽然道:“大叔,你叫什么?”
“陈翔。你了?”
“杨凤。”
流萤坊市
在凛冬到来之前,伏都城都是一个昼夜颠倒的城市。
好像夜明珠,夜幕降临,黑暗涌来,才照出光辉。
流萤坊市是最亮的那几颗之一。
两人来到坊市最外围找了一个摊位坐下。
坊市被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分成三层,我们一般将这种狗屁不通却又大行其道的东西叫做“规矩”。
最外围是平头百姓聚集的地方。
里面一层,是那些里外不是人的“吏”
再里面,贵族老爷,阐教和截教的道士,士人。
泾渭分明。
这规矩并不严苛,从没有人阻止普通人往里面两层钻。
这规矩也不需要严苛,因为很少有人乱窜。
大多数人,永远在自己的位置上心安理得,自得其乐,这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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