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姨姥姥面前。
    我坐在姨姥姥对面。
    看着她低垂眼眸,从那片花花绿绿中抽了一张。
    我欲言又止,愤怒拥挤在胸腔,却没有足够的胆量喷涌。
    我想说,我看过姨姥姥那块怀表里的照片,少年期的姨姥姥和姥姥,站在门前笑的像花。
    那栋房子,和如今也并没有太大差别,这里,本来就是姨姥姥的家。
    可姨姥姥没哭没闹,只是坦然接受。
    这大概不会是导致她自杀的原因。
    还会是谁呢?
    是让姨姥姥哭泣的人吗?
    是吗?
    那导致姨姥姥死去的人。或许,是爸爸。
    我记得那段时间,爸爸总跟在妈妈身后问东问西,眼睛里有厚重眼镜片,都挡不住的兴奋。
    他说,这一定能引起轰动。
    爸爸是新闻记者,脖子上每日挂着相机,早出晚归,去那些有趣又惊险的地方。
    妈妈总说,爸爸是一个好记者,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这次,他却一直待在家里。
    我欣喜若,狂盘算着一件一件和父亲一起度过的计划。
    却发现爸爸依然看不见我,只是待在阁楼,将门关的死死的。
    因为好奇,我偷偷上去过几次。
    薄薄的门板,并不能隔音,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
    他们交谈了半个月,姨姥姥哭了半个月。
    我记得她高高肿起,变得通红的眼睛,和因为频繁擦鼻涕,而破皮的鼻子。
    我怀疑是因为爸爸的所作所为。
    可我又想起,报纸出版那天,姨姥姥看到时的样子。
    她伸了几次,才终于触碰到了还有温度的报纸,哭的将呼吸全部梗在了喉咙。
    那天,我玩到深夜归来,远远望见坐在院中的姨姥姥。
    月光淡淡的笼罩下。
    她抱着那叠报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嘴角却像新月一般,有了扬起的弧度。
    静谧的深夜。是回忆过往的好时机。
    我翻身起床,推开窗,望向空荡的院子。
    海水的咸湿味道,融入了空气,仰着头,任由这股过路风,吹起我的头发。
    闭眼后的世界,仍有微弱的光芒,我感受着闷热空气,慢慢回忆起了,姨姥姥曾讲过的故事。
    我的童话书不多,总是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让我开始厌烦。
    于是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姨姥姥有给我讲过一个,她自己编的故事。
    大字报密集的张贴,就像小城是由此种纸张建造而成。
    久久不散的雾气中,是呛人的火药味道,红色小旗在雾中挥舞,声音由远至近。
    沈清推开窗,望了眼从雾气里走来的灰蓝色人群,对着镜子理了理辫子,举着旗帜冲下了楼。
    手一下一下伸向天空,却无论多长,都冲不破灰色的烟雾。
    口号重复在每个日夜,熟悉的已经融进了沈清的血髓。
    “停止内战,一致对敌!”
    “各党派联合起来!”
    “援助绥远抗战!”
    沈清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四处张望留意着妹妹的位置。
    那是个激进分子,往常都是冲在队伍最前锋,今天却没了影子。
    沈清随着队伍走遍小城,拖着一身疲惫,和沾染了同志鲜血衣裙回到家时。
    正正撞上了提着箱子出门的妹妹。
    不同于以往的假小子装扮。
    一身带香,明显打扮过的模样。
    妹妹望见她慌了神,箱子落地。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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