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月余前慕名拜访了造琴名师荆何。
起初,荆何请家仆推说他不在馆内,给他吃了闭门羹,因为荆何自从被两三位不懂琴的王公贵族气到后,就对王公贵族很是反感,认为他们只将琴当成收藏品而非真正重视琴的本质。
他不气馁,荆何的硬脾气和他制的琴一样出名,早有心里准备的他在不远处的客栈住下,天天来访,第五日时,荆何将他请入,二话不说,摆了两把素琴要他分辨好坏,选错就得走人。
他赏琴已久,甚有研究,哪个是百年白桐、哪个是新青桐,他自然分得出来,但这只是个开头,接着家仆放上另外两把琴,荆何各奏了一曲考他分辨琴的音色好坏,他也选对了琴,甚至还开口对荆何微笑道:「师傅,您对我太客气了,鹿角霜胎和八宝灰胎的音色,自然是鹿角霜胎为佳。」
荆何微愣过后,哈哈大笑,神色转为友善,「王爷,您怎知这两把琴是何种漆胎?」
「这两把琴的木质皆为上等,琴弦相同,但终有差别,使用八宝灰胎之琴,琴面如繁星洒落,美则美矣,却因质硬而致琴音较响,音色尚不及使用鹿角霜胎之琴。此琴音色绝佳,自然是使用鹿角霜胎,荆师傅漆艺好,不薄不厚,琴音清晰而柔美。」
「不错。」荆何抚须颔首,对这名贵客多了几分欣赏,易风行自始至终不以「本王」自称,可以感觉到他对他的敬重,加上言谈中可知悉他对古琴的了解,求琴的诚意的确足够。
「再恕我斗胆冒犯师傅您一句。」
「嗯?」
「方才师傅用这两把琴皆弹了同一曲,却有一音之差。」
闻言,荆何服气了,他确实错弹一音,这位贵客能听出来,着实不简单,「王爷耳力很好,与那些不懂琴的混帐不同,待会琴室里的琴供您挑选。」
「多谢荆师傅。」
那日他们相谈甚欢,荆何发现易风行精通音律,对琴曲多有研究,甚至拿了琴谱与他讨论,离开前,他挑了一把通体漆黑的仲尼式古琴,琴音清雅,当场小奏一曲,引来荆何的赞赏,「好曲。」
提及此,他感叹道:「此乃是我救命恩人所弹之曲,可惜当年未能知道她是谁。」语末,他有个想法闪过脑中,希冀地看向荆何,「荆师傅,您接触过如此多的琴师,是否有遇过琴艺高超,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总是戴着黑纱帷帽的姑娘。」
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荆何竟收起了笑脸,「老朽不认识您所述的姑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荆何在说谎。
于是,他再次拿出毅力,务必要从荆何嘴里问到答案,不过荆何心肠也很硬,自他问起救命恩人的下落,迄今已经持续一个月,但荆何却始终不肯松口。
「荆师傅,那位救命恩人对我极其重要,恳请您为我引见,或是告知其下落。」易风行诚恳地道,不相信自己真的无法打动荆何。
「王爷,您的请求老朽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老朽也说过,老朽并不知情。」荆何坐上太师椅,向仆人吩咐奉茶后,对他说道:「王爷,这杯茶喝完后,就请离开吧。」
他咬了咬牙,从仆人手中接过铁观音。
每次,荆何都以这种方式请走他,他看得出来,荆何并非讨厌他,否则他是连一杯茶都不会给的。
他自认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诚心和毅力,已经非寻常人可及,无奈荆何却无动于衷,究竟他要怎样做,荆何才肯透露她的消息?他对钱财是不屑一顾的……
他沉思过后,心一横,将铁观音一饮而尽后,下一瞬,竟是撩袍下跪。
那刹那,荆何老眼瞪大,荆何的家仆也慌得不知所措。
小厮叶惊呼,「王爷,您怎能跪下?」
叶连忙要扶起他,却被挥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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