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摇鸾山落了一场极大的雨,山谷间溪流暴涨,泥沙翻滚,翠叶与繁花零落一地。
直到晨曦时分,大雨才逐渐淅沥,洋洋洒洒好似一场春雾撩拨。
枯坐一夜的路南亭,终是安奈不住室内剑拔弩张的紧绷与压抑,轻轻地推开了千机阁厚重的轩窗。
屋外日晨月夕,轻薄的雨雾如纱幔般将整座山谷包裹,但岳溪明却已经睡了。
自从在泫阵塔下,他不受控制得去激怒花似霰开始,那个被困束在心底,蠢蠢欲动的魔鬼就已然苏醒,折磨的他头痛欲裂,怒火中烧。
在这个瓢泼着大雨的夜晚,除了灵流爆溅的紫徽峰在宣泄着愤怒,就连雾气氤氲的皓镧塔也不能幸免。
岳溪明自回到玄华云顶开始,就越发控制不住身体里封禁的剑灵。
当今世上,能修出剑灵的修士极少,除了闻名天下的花似霰与叛道入魔的张凯枫,就是隐居在恶剑谷中的魔修樊意。但后者毕竟是个鲜少入世的角色,很多人对于它的了解只局限于民间那不多的揣摩与传说。
民间修士虽然对剑的喜好胜过生命,也对剑灵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感到艳羡,但也深知,灵这种随性而生的东西,最是能表明一个人骨子里真实的模样。
路南亭仰望着深谷内弥漫而起的白雾,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际上佩挂的一串铜钱,冰凉的丝络将五枚铜板紧密的串联在一起,固定出一道黄铜为底,鲜血为媒的符箓。
长久的摸挲着铜钱凹凸不平的边缘,路南亭难掩担忧地回转过身,望向纱幔深处那一袭平整的红影,潮湿的冷风幽幽地渡进殿内,将素白的鲛纱浮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涟漪,有时候旋风急躁,会拽动纱幔下几根殷红的玄丝,顿时一道瘆人的符箓跃现在半空,浓烈的血腥气直入肺腑。
岳溪明就这样安静地仰躺在床榻上,头顶上方是千余张大大小小的混沌阴阳镜,眼下,他呼吸均匀,眉目舒展,每一张镜面都能将他的俊容生动描摹,娴静得仿佛一尊霜冷的玉像。
每当夜晚来临,名门第一的岳宗主都会蜷缩在这张冰冷的床榻上,瞪视着千余张混沌阴阳镜中,那个阴邪毒辣的自己。
此时此刻,随着岳溪明陷入了沉眠,那个扎根在骨髓里的暗影也随之蛰伏,它不睁开眼睛的样子,与本尊还真是毫厘不差。
路南亭倚靠着殿外湿冷的空气,卸力的将自己贴服在窗台上,不消片刻,背襟已经被雾水濡湿了一片,发梢也挂着一层晶莹的水珠。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床帏深处的人影,思绪逐渐飘远,飘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细雨如织的晚暮。
世人传言,岳溪明是玄华云顶前任宗主木胜昉的爱徒,殊不知,他路南亭才是木胜昉一手带大的亲传徒弟。
岳溪明的师尊本是木胜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弟,可惜那人一生韶华短逝,刚收了岳溪明没几年就染了恶疾去世了,于是木胜昉便将他带进了皓澜峰,教习抚养。
幼时的岳溪明聪慧好学,眉眼毓秀,人缘极好,性格比起自己来要随和温润的多,整座摇鸾山没人知晓他路南亭,但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岳溪明,每当他如一阵轻风般跑过三峰的缓台之时,那些目视着他背影远去的弟子都会莫名的脸颊羞红,眸有眷恋。
就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岳溪明的音容笑貌始终盘恒在每一名弟子的心底,挥之不去,魂牵梦萦。
就连宗主木胜昉,都时常在门人面前夸赞岳溪明乖巧,隽秀,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久而久之,稍逊一头的路南亭以为师尊会迎他入门,顶替自己亲传大弟子的位置,却不想直到师尊羽化,岳溪明都没有正式拜入过木胜昉的名下。
他就一直这样游荡在三峰之间,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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