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清再次见到薛靖七,是次日夜最深的时候,也是雪正大的时候。</p>
那夜的雪是那年扬州城的第二场雪,毫无预兆,纷纷扬扬,无声无息。</p>
衣上雪花尚未拂去,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冰雪寒气,推门进屋一眼看见躺在床上沉沉昏着憔悴不堪的那个人时,她的心下沉了一寸。她没想到才不过几天工夫,薛靖七就又出了事,她与她的重逢到来得这么快,但这种情形下的重逢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p>
楚立轻轻关上门,将凛冽的寒气隔在门外。</p>
“言姑娘,小天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p>
昨日清晨薛靖七再次倒下后,楚中天无措之下只好改变计划,先将她背回了罡气盟,让楚立这个罡气盟里现下仅剩的熟人代为照看着,自己随身带着盛有故友骨灰的瓦瓮,快马加鞭去百草谷找言子清,请她出谷来扬州看看伤势复发的薛靖七。谁知楚立在罡气盟的大门口只等来了牵马冒雪而行的言子清一人,并未看到楚中天的踪影。</p>
言子清解下行囊放在桌上,随手拂去衣上的雪花,走到床前按住薛靖七的手腕脉门,神色阴晴不定,微微蹙起眉来。听到楚立的疑问,她抬眼看向他,哑声轻轻道:“他带着阿卓姑娘的骨灰先回出云谷了。”</p>
今日天还未大亮时,她背着竹篓想要去谷里采点草药,却出乎意料地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神色憔悴的楚中天。她有些发怔,她从未见过他那般无助的样子,形容憔悴,身上还残留着未彻底散去的酒气,眼圈是红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他看见她后想要开心地笑笑,那笑容却极惨淡,比哭还难看。</p>
那个如风的明朗少年,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没壳儿的王八,脆弱而无力。</p>
并且他将自己无法言说的脆弱尽数暴露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只因为信任。于是她也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平生第一次出谷行医,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动身出发,只留一个小药童看家。幸好她懂骑马,路上省下不少时间,在与楚中天分道扬镳后,沿路打听很快便赶到了扬州城的罡气盟。</p>
楚立愣了下,轻轻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p>
沉默了片刻,见正给薛靖七把脉的言子清神色不太好看,于是便开口关切问道:“靖七她怎么样?”</p>
言子清缓缓摇头,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p>
楚立道:“是因那七步散余毒未清么。”</p>
“这倒不是,七步散之毒我先前已用火针疗法将其拔除干净。”</p>
“那她现在是……?”</p>
“是阿卓姑娘的死……”提到阿卓,言子清有些不忍再说下去,沉默半晌,叹道,“靖七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五脏六腑都很脆弱,不说习武之人,比正常人的身体都差上很多。说句不好听的,她这种情况要想安然活到老,就不可以再练武,不可以再受任何重伤剧毒,也不可以过多思虑,更不可以受任何刺激……估计只能归隐世外,天天晒太阳看风景,才能让她多活个几十年。”</p>
“可惜她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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