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尚未开春,天依旧黑得很早,一觉睡醒的薛靖七从温暖的两床被子中间爬出来,多套了件杨牧成提前送来的浅色粗布长衣,拖着脚步走出屋子,闻到扑鼻的饭菜香气,又隐约听见嘈杂的人声,知道是墨门剑契的子弟们在备饭了,却四处不见林成羽与张盛两位首领的身影,于是循着记忆的去路,找了去。</p>
临近张盛那间屋子,清脆而有节奏感的铿锵敲击声隐隐传入耳中,她心里忽然有些不过意,麻烦辛苦他人为她做什么事,她向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孰知那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这一敲,直接推了开,她看见张盛与林成羽正全神贯注地以沉重的铁锤交替快速敲打着放在石砧子上的铁剑,每次金属剧烈撞击的瞬间都会溅射出一大片耀眼的金色火星,似火凤凰曳尾于暗夜,那迸溅四飞的星光,惹得她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虚掩眼前,不敢直视。</p>
“薛姑娘,你来啦!很快就好!”张盛目不斜视地捶打着身前那柄灼烫赤红色的剑身,却察觉到薛靖七进了屋,于是朗声笑道,与林成羽又捶打了几十次,看见剑身上的红色已经散布均匀,这才停了手,将锤子搁到一边儿,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汗,以粗布裹着剑柄隔着烫意,双手握住剑柄将其拿起,走到旁边一冷水池子前,将灼烫赤金色的剑身蓦地淬入冷水里,霎时间升腾起大片雾气。</p>
薛靖七神色有些动容,走近了些,透过大片白茫茫的水汽,看见那灼烫的剑身在冷水里发生着剧烈的震颤,一整片赤金色被切割粉碎成零星的灰烬,在水中四散蒸腾,像是被大风扬起的残灰,惨烈又壮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碎掉的赤金色,看见夺目的铁青色正一寸寸爬上赤金的残骸,与之交融,焕发新生,重塑之后的追风剑清光寒气更盛,将那池寒水映得青光熠熠,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随即眼笑眉舒,喜不自胜。</p>
“有时候,人活一生就像淬一柄剑,经过千锤百炼还不算,还要粉身碎骨一次,撑过去了,就是新生;撑不过去,就是废铁,功亏一篑了。”</p>
张盛将冷却下来的长剑从冷水里提起,伸手抹去剑身上的水渍,定睛细瞧,已没有一丝裂纹,甚至相比之前更加澄明坚硬,于是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成了!”说罢,转身又将其放在石砧子上打磨剑锋,来来回回磨了近百次,薛靖七与林成羽也极有耐心地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p>
张盛直起身子长吁一口气,将长剑在水里一净,蓦地转身挥剑,寒光掠过,那张放置杂物的实木方桌立时被斩作两截,切口平整,若刀切豆腐。</p>
“真是好剑!”林成羽发出感慨。</p>
“来,张盛幸不辱使命,完成薛姑娘心愿一桩,哈哈哈哈!”张盛憨笑着倒转剑柄平举着追风剑,送到薛靖七面前,后者感激涕零地接过剑,手指轻拂澄明的寒铁,长剑嗡鸣,似是欢歌。</p>
“多谢张盛首领!”薛靖七神采奕奕地冲张盛俯身抱拳行礼,又冲林成羽也一抱拳,笑吟吟道,“多谢成羽兄弟。”</p>
“诶!怎么叫他兄弟,叫俺首领,如此见外。”张盛佯作不满。</p>
“多谢张兄。”薛靖七反应极快。</p>
“嘿嘿嘿,这还差不多。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张盛满脸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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