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声,说不上来什么意味。
“霍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挑水仙回来,诱赵氏走九曲桥,她是把赵氏拎起来扔进湖里的,这气势……啧啧。”
福安长公主啧啧有声,“眼瞧着赵氏淹的差不多,瞄见有人来救了,自己也一头扎进了湖里,这份狠心真是难得,对赵氏狠,对自己也够狠,置于死地而后生。她那个丫头也不错,有其主必有其仆,可见平时一声不响的,多数不好惹,比如你。”
“亲手杀人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君子远庖厨么。”福安长公主又挤兑了李桐一句,李桐斜了她一眼,没理她。
“真逼到头上,生死之间,你也做得出来,霍氏杀人,我觉得应该是早有想法,看到时机正好,干脆就动了手,狠是够狠,蠢也够蠢,不过,我总觉得,这一场乱局中,也许她能活到最后,只要能活到最后,也就熬出来了。”
福安长公主晃着脚,看样子对这位霍氏,貌似印象还不算太坏。
“没有赵氏,还有钱氏,孙氏,李氏,进了门就是新一轮争斗,哪有个头?”李桐叹气摇头。
“再有什么氏进府,一来她站稳了脚跟,二来,杀人这事,就头一回最难,有了头一回,就不怕第二回,杀个两回三回就顺了手了,不好,就再杀了呗。”
福安长公主这话极其不负责任,李桐斜了她一眼,没理她。
“霍氏还病着呢,病的很重。”停了好一会儿,福安长公主叹了口气,“她被抬进长宁殿,一身透湿,被扔在地上,将近两刻钟才被抬到炕上,换上干衣服,要不是长宁殿里有地龙,她肯定活不下来。”
“两刻钟?长宁宫里的人呢?没人侍候?”李桐愕然。
“哼。”福安长公主冷笑一声,没答李桐的话,“大皇子到现在,一趟也没回府,她一身透湿被抬进长宁殿时,周氏骂她怎么不死。”
“周贵妃知道是她……”这是李桐头一个反应。
“她要是能知道,那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她骂霍氏,就是迁怒。大皇子不回府,周氏病了,就是不病,她也不会管,要不是我让太医院按时派人过府诊治,唉。”
福安长公主摇头叹息,宫里那些破事,她真是一点都不想沾,实在让人闷气。
“赵氏和霍氏,有些无辜。”李桐低低说了句。
“无辜?谁无辜?无辜又怎么样?”福安长公主神情淡然,“人都是要死的,包括你我。”
大皇子又去了大相国寺,这一次,又是在地藏殿足足坐了半夜,宁远在定北侯府,指挥调度,一切就绪,只等他从大相国寺里出来。
直到三更时分,大皇子才拖着坐的僵直的双腿,慢慢从地藏殿出来,沿着游廊往外走,这一侧的游廊,每隔十几步,就有一盏专门为他挂起的红灯笼。
大皇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从前到后,又从后到前,心里的挣扎纷乱,如同这影子,乱起抚平,抚平又乱起。
出了大相国寺,没有了灯笼,四面八方浓厚的夜色和寒冷纠缠在一起,铺天盖地压下来,大皇子裹紧了斗蓬,下了台阶,仰头望天,天上什么也看不到,浓墨一般的黑,大皇子低下头,小厮已经从寺里取了盏灯笼奔出来,这灯笼在寺里看着很亮,出来寺外,那光仿佛害怕了一般,能照亮的地方,伸手可及。
小厮高高举着灯笼,照着大皇子上了马,夜色太浓厚,几个小厮没敢上马,两个小厮,一个在大皇子马前提着灯笼,一个牵着马,其余几个人,牵着马跟在后面。
平时清脆的马蹄声,这会儿也被夜色压的无比沉闷,落在青石街道上,刚响起就被夜色吞没了。
这夜色仿佛一只沉默而可怕的巨兽,一口一口吞噬着夜色中的一切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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