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红玛瑙的部分,被鲜红的液体沾湿而在暮光下熠熠生辉。
☆、第 15 章
代嬴侧着脸倒在夕阳狭长的金红色光带里,柔软的嘴唇张开,一首无声的、未完的曲调,从死去的唇瓣中流泻出来,在金色的阳光中静谧地流淌。
赵无恤抓着她的肩膀,有那么一段时间,发觉世界是没有声音的。他看着代嬴的衣裙在血红的暮色里像是散落的花那样摊开,她雪白的手腕向上放在地面上,那只抓着发笄的手还保持微握的姿势。越过这扇窗户透进卧室里来的夕阳,曾经照耀过在她那张床榻上发生的、甜蜜而不为人知的少女的梦境,现在则一视同仁地照耀着她的死亡。
过了很久,当赵无恤从惊愕中苏醒过来,才认出代嬴渐渐僵硬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个报复xìng的笑容。代嬴对他的怜爱早已转化成痛恨,当他跪在死去的代嬴身旁,难以置信地摇晃着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通过这双手灌注到她身体里去时,他的意志再次垮塌了。赵无恤几乎要被痛苦的火焰灼烧得发疯。代嬴对他施以了多么残酷的报复啊,她一定是早就计划要叫他认识到,送走了她的永远不可能再将她如愿迎回,她早就决心告诉他,即使封死所有前路,她还有那么一种方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在她决绝地结束生命之前,甚至还来得及碰一碰他的脸,叫他稍微感受到一点昔日的柔情随即永远的黑暗降临到他们头上。
赵无恤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勉强站起来,放下代嬴的尸体。他麻木地从黑洞洞的门中走出,看见天际的最后一线暮光也消泯了,甚至不记得自己走进这扇门是在什么时候,寒冷的夜风从远处吹来,竟让他微微发抖。这时,许多过去生活中温暖的细节幽灵般浮现在他心头,随着代嬴的死,这些细节和赵无恤的童年一起流逝,并带走了他最后的纯真和炽烈,只给他留下一个冷却的、痛苦的烙印。
赵无恤站在幽暗的庭院里,眺望没有光的暗紫色天空,下令道:“把她的尸体运回晋国。”
他身后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号。作为陪嫁伴随代嬴来到代地的,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一个老女人,形容枯槁,由于悲痛而发疯,举着火把跑进没有烛光的室内,像一颗坠落的流星似地扑在死者身上,放声痛哭。她一面大哭,一面转头向着门外,用凄厉又干枯的声音喊道:“您不觉得您实在是太残忍了么!”
她嚎啕的模样非常惹人生厌,站在庭院中的卫兵皱了皱眉,朝她举起弓箭。赵无恤却听出她晋阳的方言口音,这连时光也无法磨灭的特征使他心中浮起另一种哀愁,他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宽大的袖子掩住他的面容,也掩住了冷漠的裁决者那自心底透出的疲惫与悲哀。
“那么就听凭你们安葬她吧。”赵无恤叹息地说。
后来,在收拾代嬴的遗物时,从她生前装衣服的漆木箱子里翻出了一块包着东西的浅秋色绢布,被胡乱放在两件日常衣服的下面,好像是什么人匆忙塞进去的。它被取了出来,还散发着淡淡的衣裳上的香气,那是属于代嬴的、令人心痛的熟悉的香气。不知内情的使女将它抖了两下,一把精致的青铜匕首掉了出来,落在席子上。这匕首的柄端镏金,铸有张大嘴的怪兽,眼睛处镶嵌松绿石,具有白狄族的风格。
赵无恤看着这把匕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夏天荫凉的深绿浸透了柳梢的时候,代国在夏屋山筵席的乐声中,在殉夫的代王夫人葬礼上的哭声里灭亡了。那少时曾在层山之上眺望过的原野,在燃遍烽烟之后,如今成了赵氏的牧马场。这会儿人们才知道赵无恤是多么雄才大略,完全无愧于他赵氏宗主的身份。同样,无论是代人还是晋人,都把代嬴视作了贤贞女子的典型,歌颂赞扬她的高尚的品格。
却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庶子望着姊姊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不会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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