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献舞,这也是周朝旧制,例行的是《武宿夜》舞,满堂的公卿们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都穿着与时令配合的盛装,连衣服和大带的里子也遵循古制,用的是很考究的颜色,起舞之时裙裾与袖襟纷叠,一眼看过去非常悦目。
在他们之中,最为显眼的还是执政荀瑶,他手持盾与斧,在穿过窗户、透进宗庙中的金色阳光之下,光彩照人。赵无恤由于官职缘故,离他站得很近,不过他和荀瑶不同,少时身份卑微,未曾学习,所以不擅此道,只是敷衍了事。他忍不住出神凝目荀瑶的舞姿,年长几岁之后,荀瑶多了几分随和不羁,在堂前从容起舞。他的身影沉浸在阳光中,并不凶恶、也不可怕,不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像这样风雅与英锐兼具之人实不多见,除了赵无恤以外,会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内里如此不堪?赵无恤忽然想到,既然荀瑶俊美华贵,智氏又显赫,一定有许多公卿的女儿倾心于他,即使是嫁做侧室她们也不会不愿意。荀瑶尽可以挑选一位中意的少女或不止一位,与她们款款谈情。
他因为这个想法而呆滞了一会,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非常愚蠢。
开春之后,荀瑶在宅阳一带修建城郭,在此期间,他果然娶了一位尊贵的妻子,不久便有弄璋之喜。那段时间赵无恤呆在晋阳,难以知悉具体情形,等他回到绛都,也只派了使臣去道贺,没有闲心探听调查。
留在绛都的空同子也生下了孩子,一直没空带给他看。这其实并非赵无恤的第一个孩子,不过却是他的第一个嫡子。此乃家族延续的必要过程,赵无恤自然很欢喜。然而他的欢喜是一种迷茫的欢喜,他本能地知道它是值得欢喜的事,当他把那孩子抱在怀中望着,感到他和空同子一样,突然一下被塞进了自己的生活里。空同子则并不喜欢这孩子,觉得他抱着很重,很快就带去jiāo给rǔ母了。
赵无恤带着他们去了封地,度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生活,他一面打理赵家内部的事务,派出几个很有才能的家臣,继续将赵氏的领地向戎狄发展,一面慢慢地看着北境的时节变化,几个孩子在空同子膝下渐渐长大起来。
空同子对他不像之前那么生疏了,偶尔说些闲杂的事情,但赵无恤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如流水般的漆黑的长发时,依然觉得她不能满足他的愿望,空同子苍白而缺乏生气,他未免想起那个烟云一般消散了的人,面庞红润,充满生命力,她在幼年的某个春日拉着他快速跑过庭院。她是那样温柔,又那样激烈、残酷,把一个枷锁永远加在了他的心上,他拿起那把从她的箱子里翻找出来的匕首,冰冷的锋刃上仿佛还残留着绸缎的余香。
他偶尔也会想到另一个人,不同于空同子、代嬴,不同于世间的任何人。他只敢压抑地想,如鸿鹄般高傲、如太阳般耀眼的晋国的执政,在堂皇的宗庙中翩翩起舞,智氏的宗主,他的顶头上司,每当此时,荀瑶的形象愈加强烈、鲜明起来,使赵无恤憎恨,又使他渴望。
☆、第 17 章
天注定这世道是不让任何人安宁的,某一天从绛都传来消息,说执政荀瑶准备再去伐郑了。
赵无恤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就回想起了他还是赵氏太子时的往事。
荀瑶的用心倒是不难理解。过去,范、中行氏世代为卿,在晋国叱咤风云,如今他们逃至齐国,依附于齐国的权臣陈氏,即之前荀瑶生擒的颜庚的主君,寄人篱下、苟且偷生,不足为患。甚至有人猜测,过不了几代,范、中行的后人就将沦为普通国人,在临淄郊外耕田了。
然而,晋国现在与那些在范、中行氏遭逐时窝藏他们,与智氏等卿族为敌甚久的齐、卫、中山等国,仍有着深切的仇恨,晋国国内的土地又基本被分割完毕,卿族要想不挑起内战,就只向选择敌国扩张。这其中,郑与晋有宿仇,郑国的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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