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0 章(第2/4页)  酒葬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他在这方面蠢笨得很,或许是在适当的年龄没有和其他公卿的子孙们一起去读公学的缺陷吧。

    “那么赵无恤就是不肯把封地给我了。”荀瑶阅毕,近乎优雅地说,徐徐放下手中的竹简,这结果是可以预料的,他看起来不是特别生气,家臣们略微放了心。然而,在简牍的边缘即将接触到案几表面的时候,荀瑶骤然加重力度,将它往青铜的案几上一拍,脆弱的竹片与金属相击,一片竹简的一角立刻因为他粗暴的动作崩断了,竹子的碎片飞溅出去。大家一齐打了个寒噤。

    “赵无恤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他一定知道,我没有看错他,赵无恤真是个有趣的人,特别有趣。”荀瑶自己仿佛仍未察觉一般,仍然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脸上甚至还扬起了笑容,尽管那笑容是恶意的、冰冷的,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扭曲。“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将残缺的竹简拎起来,向堂下站立着的家臣们示意:“韩氏和魏氏不敢违抗,只有他……只有他,他向来这么傲慢,我已经容忍这个人很久了。晋国容不下他了。”

    如同广阔的蓝色水面忽然出现漩涡状的暗流,强有力地将原本缓慢前行的一切悉数席卷,由他的这句话,宣告了又一次内部战争的开始。范、中行氏之乱过去不过几十年,勉力维持的虚伪的平衡顷刻间便破碎了,高悬的毁亡之剑降临在卿族们的头顶,永无宁日的晋国再度掀起了卿族斗争的血雨腥风这也是晋国最后一次的家族战争,几百年的晋国灭亡的序幕由此上演,在辽阔而黑暗的沙场上,幽弱闪烁的磷火间,夹杂着一个更为激烈残酷的崭新时代诞生的啼哭,可惜当时置身于这场毁亡中的诸多角色,只顾着各自握紧手中的长剑,谁也没有察觉这无可逃避的宿命。

    这一年暮春,正是yīn沉多雨、乍暖还寒的时节,乌云沉沉地凝滞在泛着灰青色的空中,似乎永无晴日。荀瑶下令召集了首都附近所有能够调遣的智氏军队,在某一日的黄昏集结出发,彼时绵绵细雨稍有止歇,云霄内微露霁色,只是马上就要面临黑夜。沉默而严肃的讨伐的队伍通过被雨水打湿、沾着许多尚残艳色的凋谢花瓣的绛都街道,向赵氏宫邸而去,路途中逢见的人们,见了这幅yīn森沉重的景象,无不感到胆寒心惊,宛若雨水渗进了骨头缝隙。沿街的房屋纷纷关闭窗户,生怕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卷入这个可怕事件。明明尚未入夜,惨淡的夕阳照在一扇扇颜色各异、却无一例外闭拢的门窗上,折shè出异样的萧条。

    前几天,荀瑶召集兵马时,赵无恤便隐约得知了荀瑶即将攻打的消息,一时间非常吃惊,未料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但想想,赵氏和智氏必有一战,又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从董安于死的那天他就明白,于是听从张孟谈的建议,暗中做好准备。智氏的军队来到赵氏宫邸门前,荀瑶身穿素盔犀甲,内里衬着樱红色的斜纹绢衫,腰佩镶嵌琉璃的宝剑与梨木雕弓,坐在饰有绣旗漆鼓的元帅的战车上,向门内之人高声宣读国君诏书,血一般凄艳的残照之中,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异常堂皇华丽,即使赵氏的人也不能否认。

    因赵无恤拒不肯上jiāo封地一事,赵氏被冠以谋逆之名,派执政荀瑶奉国君之命加以剪除。说起来,赵氏被判谋逆,不是第一回了,数百年前,还是晋景公在位的年代,就曾以谋逆罪诛杀赵氏满门当时由风头正盛的栾氏、氏带领,参与的卿族众多,这些家族在后来的斗争中皆悉数覆灭了。那时赵氏大宗中只有赵武一人因年纪幼小,又是晋国公主的儿子,苟全xìng命,被奉入宫中抚养。来年,因晋景公被厉鬼噩梦所扰,为了安抚赵氏先祖的鬼魂,将赵武立为赵氏宗主,归还田地家宅,恢复了赵氏的地位,这才得以延续至今。这位赵武,便是赵鞅的祖父,赵无恤的曾祖。现今的境况下,赵氏家宅中的人们眺望智氏的军队,想起这些古老的事情,不禁感慨不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