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对金氏的手势都不陌生,她这是在问福儿的情况呢。
该咋样跟金氏说呢?
三人都犯难了,实在不忍看到金氏痛苦的样子。
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其实也上两个了,杨华忠提议不要让金氏晓得,到时候直接找个地儿,将福儿偷偷埋了,金氏问起来就敷衍,说是送去别处治病了。
实在瞒不过去再带金氏去福儿的坟头,等到那时候,也过去了一段时日,金氏或许能稍稍好一点点。
但杨华忠的这个提议随即就被杨华明也驳回了。
在杨华明看来,像金氏这种聋哑人,一直活在自己的无声世界了,因为极少跟别人沟通和交流,所以她们发泄自身情感的方式也不一样。
甚至,无从发泄。
越是找不到福儿,金氏的心便一直悬着,到最后指不定会拖出一块心病来。
何况,送福儿去别处治病,家里都没人跟去,金氏再傻,也会琢磨过来这事儿不对劲儿。
况且福儿夭折的事儿,终究是瞒不住的。
“三哥,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这会子就让大嫂知晓也好!”杨华明沉声道。
杨华忠点点头,转过身去,不忍去看金氏的反应。
杨永青跳下了马车,过来掀开了车厢帘子,跟金氏那里比划了个手势。
金氏赶紧奔到车厢那边,半截身子探进去。
突然,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金氏弓着背一动不动。
车下的三人怔了下,有些诧异。
这当口,车厢突然猛烈的动了起来,金氏整个身子都扑进了车厢,抱着福儿的尸身嚎啕大哭,又哭又拿脑袋去撞车厢的内壁,车厢里一阵阵的地动山摇。
就连那两匹拉车的马都站不稳,在原地甩着尾巴踢着地下的土。
杨华忠赶紧过去安抚马儿,杨华明跟杨永青则安抚金氏。
事实证明杨华明的担忧不假,像金氏这样的人,平常温顺憨厚,每年油菜花开的那两个月便浑浑噩噩。
但当她这会子触动悲伤发起狂来,真的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呢。
这力气,仅凭杨华明和杨永青两个人还真按不住,而杨华忠又要安抚马儿,不然马儿受惊跑动起来,就更麻烦了。
幸好这大半夜的四下安静,这路上的动静很快传进了两边的宅子里。
不一会儿路两边的宅子里便纷纷亮起了火光,老孙头,小洁爹,大孙氏,孙氏他们全都出来了。
骆铁匠和举着灯笼披着外衣来了这里……
大家伙儿很快就搞清楚了原委,心情也都沉重起来,全都过来帮着劝慰金氏。
可问题是,不管多少个人劝慰,多少个声音,多少种话语,金氏是一概听不见的。
又是夜里,四下黑漆漆的,就他们手里举着的几支火把在晃动。
劝慰无效,也没法把福儿从金氏的怀里拉下来,直到最后,金氏直接晕厥过去,众人才得以将她们母子分离。
“我看大嫂这情况不太妙,咱今夜还是赶紧把福儿入土为安吧!”杨华明阴沉着脸提议。
不然,等到金氏醒来,到时候又得抱着福儿的尸体不撒手,那可咋整?
领教到了金氏的固执和疯狂,这回,杨华忠半句反对的话都不说了,立马点头。
杨永青道:“我这就去老宅把福儿的衣裳鞋袜全找出来,待会一并烧给他。”
小洁爹和骆铁匠也都赶紧回家去拿锄头铁锹去了,杨华忠又让孙氏去准备了一些香纸供品啥的,一行人摸着夜色,将福儿送到柳树林后面破窑洞附近找块地儿给葬下去了。
这块地儿底下,葬着的几乎都是十里八村夭折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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