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陆渐红仍然称潘东来为“东来”,已经没有了上级称呼下级的意思,而是在提醒潘紫烟,自己是她父亲的领导,算得上是她的父辈。陆渐红保持着警惕心,完全是有理由的,他倒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市委书记,掌握着全市所有厅级以下干部的生杀大权,甚至是副省级领导的职位也在他的一念之间,如果得到自己的垂青,那么利益是非常之巨大的,而潘紫烟毫无忌讳地向陆渐红表示过,她可以为了潘东来做出任何事情,因此,陆渐红有理由相信,今晚的邀请有着她的目的。
潘紫烟这时道:“陆书记,其实我邀请您来吃饭,是想表达一下我的谢意,还有一个请求。”
“谢意?请求?有意思。”陆渐红的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先说说谢从何来吧。”
看着陆渐红嘴角的淡然之笑,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潘紫烟笑了笑,道:“我是向您感谢今天到医院看望我爸爸。”
陆渐红以为潘紫烟所说的谢意,是他没有把潘东来从璧山区委书记的位置上挪开,却是没想到所谓的谢意,居然是这个。
潘紫烟接着道:“在您看来,上级来探望一下受伤的下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您或许不知道,我是第一次看到我爸是这么开心,从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当然,或许因为您是他的领导,不过我的理解是,这是因为您的前来不是流于形式,而是真正的关心。”
陆渐红摆了摆手:“你就别给我的脸上贴金了。”
潘紫烟手中的杯子扬了扬,与陆渐红的咖啡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不管您是什么用意,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女孩的固执有所体现,陆渐红不与她争执,道:“再说说你的要求吧。”
潘紫烟的脸垂在酒杯上半晌,才道:“我的要求是,您能不能不让我爸再任璧山区区委书记了。”
如果说潘紫烟的谢意让陆渐红吃惊的话,那么这个要求就更让陆渐红吃惊了,她不是一直要保证潘东来区委书记的位置并且不惜来威胁自己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提出这种“无理”且“不合常理”的要求来了?
“说说你的理由。”陆渐红虽然心头惊讶,但是脸上却是看不出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化。
“累!”潘紫烟很干脆地说出了这个字,“身体上的操劳是一个方面。我爸爸才五十一岁,可是今天您也看到了,只是崴了一下脚,就引起骨裂,这证明他的身体已经衰老得很快了。但是更累的是心理。我是跟着他一起到重安来的,这些年为了璧山的发展,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自从到了璧山,他的眉头永远都是皱着,有时候我会问他,这么做值得吗?甚至于为了这些,让我与焦孟离虚与委蛇,在很多人看来,他这么贴进焦裕柱是为了升迁,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是想解决发展璧山的桎梏而作出的选择。他跟我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他是璧山区委书记,只要一天是,就必须为璧山负一天责。陆书记,我不是先抑后扬,也不是在为他捞取政治资本,在我的心里,一个高官的父亲远没有一个健健康康的父亲重要,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垮下去,所以,我恳请您免去我爸爸区委书记的职务,这也是一个女儿的恳求。”
陆渐红自懂事以来,听说过很多种请求,但是像这样请求免去父亲职务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当然也不排除潘紫烟的欲擒故纵。
“人事调整是组织行为,不是哪个个人说了算的,不过我会考虑你的意愿,但是我认为,同样也需要考虑东来同志自己的感受。有机会我会跟他谈一谈,同时我也建议你再跟他多交流交流。”
“谢谢。”潘紫烟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由衷的谢意,这让陆渐红暗道,难不成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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