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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满更衣回来,书房门口只剩怀楼一人。
    两人先后行礼,却听怀楼道:“女史说了,您过来,径直入内便是。”
    “多谢怀楼姑娘。”姜满福了福,依言入得室内,只停在帘外。
    她见沈问托着腮,闭目养神,于是小声报备:“女史,消酒已回来了。”
    沈问仍阖着眼,道:“进来坐吧。”
    “是。”姜满应了声,小心握住珠帘底端,一只手慢慢掀开来,又仔细放下,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入得帘内,却见角落处不知何时置了张小案,只有香几宽窄,堪堪能容一本书摊开来平放;其后又有一张圆凳,乃是楠木新料做的,与小案颜色倒也匹配,只是同那深色的博古架一对比,显得差异甚大。
    因这园中每一处坐卧陈设都妥帖得宛如天成,赫然见到一个稍显突兀的,她的眼睛先于头脑判断,已观察到这处异常。姜满敛着裙子默默坐了,发觉高度正好,又犹豫着是否要谢沈问赐座。
    说到底,她为何要叫她坐在这儿呢?
    外间焚了一炉香,是姜满不曾闻过的,只觉得香味幽深,如同氤氲中一只手点在昏昏欲睡之人的额间,带来几分意料之外的清明,又有说不尽的余味,仿佛是久旱之后的清泉,恰到好处的微风。其中有檀香、有龙脑,还有几味极冷的气息,她却辨不出来,只是望向沈问。
    先前走得急,羞怯交加,却不曾细细看过她。沈问如今眼皮阖着,一双好似墨画的眉毛没什么生气,嘴唇微启,无形中透露出流于细微的疲惫,像是说了一整晚违心的话,此刻连居于上位的气势也舍了去,只在短暂的休憩中强求一种有意的松弛。
    光是看上去便叫人觉得温软。
    这间屋子里很少用香,偶尔焚一炉,也只是安神用的。
    夜深露重,沈问为何命人薰这样冷峻的醒神之香呢?
    她平常在外面都忙些什么?这么晚了,出去又回来,是寻欢作乐,还是为一口薄利,来回奔波?
    好白啊。
    怎么会有如此白皙之人?姜满不禁想。
    却见沈问睫毛轻轻扇动,姜满吓了一跳,忙低下头。
    她的脸后知后觉,由白转红:姜满捏住衣袖一角,她怎么敢盯着沈问的脸发了呆?
    书案方向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沈问的视线先是朦胧的,虽然聚在纸上,神思却一定是飘去了很远。那一炉幽香渐渐弥漫进来,笼罩了室内,环绕于沈问的衣袂间,仿佛品她的是香,而非香气服侍于人。
    冷峻的香味终于把沈问带回了这间斗室。沈问的眼眸中又有了平素那势不可挡的神采,而纸上文字,极快地滚动着。
    她放下纸,视线一转:“倒能见着几分学问。那《大学章句》是读进去了,也算听劝。”
    “既是女史指点,自然不敢囫囵吞枣。妾身献丑了。”姜满开口,语气比自己预料中冷静得多。
    就这一小会儿工夫,她手上已凝了汗,紧张不已;说来奇怪,面上却一点儿也见不着波澜。
    姜满从前曾在父亲的允准下,与坊场酒匠通过几封书信,略探酿酒工艺、米曲配比;与兄长乃至老师争辩古词古义的训诂之法,这样稍显荒唐的事,也偶有发生。
    可说到底,它们不过都是家门中不足外传更不得外传的秘事。
    囿于一隅,姜满以为分辨些许个生僻字的读音、试论糯米与大米成酒的区别,已是她一生的极限。
    较之于世交中的那些女儿,姜满的一方天地,已是很广阔、很令人羡慕了。虽说母亲早逝,父亲却未曾续弦,姜满早早管了家,又有兄长呵护、丰厚嫁妆,若不是谁也料不到的意外,她的余生该多璀璨、多安稳?
    一眼就望得到尽头。
    虽是议论偏颇、观点稚嫩,但今夜,姜满是终于用自己的话来说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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