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华向蔡妃说自己只在山脚大殿上几柱香,拜一拜四方的菩萨,只求心到佛知。
蔡妃缠绵病榻,又是笃信之人,也便答应了。
笼华梳好高髻,饰玉花贴片。又选了一身浅紫春花纹锦袍,外披白裘。
平平常常的妊娠期的信女贵妇打扮。
笼华乘步辇,众男女侍从车行骑行护卫,一径到了同泰寺。
皇家寺庙同泰寺巍峨依旧。
天下人以为身为皇室,便可无忧无虑,再无所求。
只有同泰寺的金身菩萨知道,皇室也有生老病死之苦,生离死别之痛,以及锦
上添花c得陇望蜀之贪婪。
这日的香客很少。
笼华听夏侯云重的亲随来报说,太子妃和常山公主在同泰寺为贞阳公举行消灾祈福法事。
许多素日与东宫c柳府相熟的亲眷陪同。
寻常官爵人家听闻,自然避让,不敢来扰。
笼华在前殿上香拜佛。
她人生第一次如此虔诚。
她在佛前忏悔,忏悔自己曾经的不敬。
她在佛前祈祷,祈求神佛保佑萧黯平安。
原来,当你对命运束手无策时,唯有诉求神灵。
笼华在山脚下大殿拜佛毕,山上做完祈福法事的东宫亲眷也陆续下山。
笼华随侍看到这些亲贵,如临大敌,不断催促笼华回府。
笼华不为所动,她看见太子妃和妙契下山来,上前见礼。
妙契与笼华,两个孕妇间,竟不知谁应该更同情,更怜悯对方。
只好各自掩饰着伤心,小心翼翼的问几句安好。
可是,哪里还有安,哪里还有好。
笼华说,还要去拜访萧黯的依止师。
妙契便告辞去了。
柳敬妍和其弟柳樨左右搀扶着柳府太夫人缓缓下山。
一月不见,柳府太夫人已有迟暮之态,伤心是如此迅速的摧毁一个人。
柳敬妍投向笼华的目光,不无同情。
她什么都没有说,彼此微微一礼,擦肩而过。
永康公主在长子庾和儿媳王氏的拥簇下,缓缓下山。
永康公主自被逐出宫廷,含羞闭府很久,但难舍权势虚名,既不能再来往含章殿,便只好与东宫走动,谋求恢复皇宠。
她看到笼华,心中想起重明殿的挫败,和如今的失势。
奇怪的是,害人者对受害者的痛恨,往往会超出受害者对害人者的痛恨。
对方忍让,带着蔑视痛恨对方将自己变成了恶毒的人;对方不忍让,便更加痛恨对方让自己变成了恶毒又无能之人。
永康公主听自家丈夫儿子说了萧黯失踪之事,这件事冲淡了她对晋宁王府的恨意。
笼华向永康公主行礼,柔和道:“金华宫侄妇夏侯氏拜见姑母。”
永康公主看她行礼艰难,便命免礼。
心中忍不住轻蔑,这夏侯氏很不识相,彼此既有龃龉,见礼擦肩而过便罢,如何假装客套。
忽然听她又道:“难得竟在皇家寺庙再见姑母,一别数月,姑母安好”
永康公主心内大怒。
她在提醒她已被逐出宫廷数月,便是皇家寺庙也不该来。
永康公主如今可出入的场所有限,即便在皇家寺庙,遇见圣驾或嫔妃,也当需立即回避。
永康公主脸色极其难看,然而,如今情势,她已不好对晚辈发难。
庾在旁听闻已是恼怒,然而如今萧黯案件在查,他并不敢生事端,惹祸上身。
庾正要扶母亲避开,忽听妻子王氏在旁道:“王妃是来为晋宁王祈平安吗”
王氏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支短而锋利的匕首,直插进笼华的心。
王氏目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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