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坐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彼此。现在,他们感到快活极了。因为这一刻,他们已经脱下了伪装,痛痛快快地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两个年轻人的面目。
他们心无杂念,只想着步行的乐趣,想着在他们胸中激荡的热血和迎面扑来的空气。谢圣婴打开了话匣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讲起童年在大花园里玩耍的事情。她坐在园子的一角,一动不动地听着树叶的哀吟,探听着虫蚁的动静,又快活又害怕。她说出在她想象中挥之不去的念头,那些对妖魔鬼怪的恐惧。她以为蜘蛛c蚯蚓c蚂蚁,所有在树叶下c地面上,或是在墙壁的缝隙里蠢动的丑陋的小生物,全是妖魔的化身。随后她又谈到当年的屋子,以及没有阳光的卧室,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她整夜不睡觉,编织着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什么故事呢”毛少华问道。
“想入非非的故事。”
“说来听听。”
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为什么”
她红着脸笑起来,作了个结论:“都是些疯疯癫癫的事,不好的事。”
她提到她小女孩时期的大胆。她幼时很想参加男孩子们的游戏和打架。有一回她和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在一起,突然把他捶了一拳,希望他还手。不料他一边哭着一边逃了。还有一次,旁边走过一头黑母牛,她跳上它的背,母牛吃了一惊,把她摔下来,撞在树上,险些送了命。她也曾经从二楼的窗口往下跳,唯一的理由是因为她不信自己敢这样做,结果除了跌得鼻青面肿之外,竟没什么大碍。她独自在家的时候,还发明各种古怪而危险的动作,要让她的身体承受各种奇特的考验。
“真没想到你小时候是这样。”
“噢,可惜你没看见那些日子我独自在房里的模样”
“那你现在还玩这一套吗”
她笑了,随后又忽然扯到另外一个话题,问他打猎不打。他回答说不。她说她有一回对一只乌鸦放了一枪,居然打中了。
他听了很愤慨。
“你难道没爱心的吗”
“嘿那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认为动物跟我们一样,是有生命的吗”
“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想试一下。对啦,我问你,你可相信动物也有一颗灵魂”
“我相信是有的。”
“我也认为它们有。”她又非常严肃地补上一句,“并且我怀疑我前世就是动物。”
他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她嘴上这么说,可也跟着笑了,“我小时候就给自己编造这样的故事。我想象我是一只猫,一条狗,一只鸟,一匹小马,一头公牛。我感受到了它们的欲望,很想跟它们一样长着毛或是翅膀,试试是什么滋味。你懂吗”
“没错,你就是个动物,是个古怪的动物。可是你既然觉得和动物同类,又怎么能虐待它们呢”
“一个人总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有些人伤害了我,我又去伤害别人。这是必然的事,我从来不抱怨。对人不能太温柔。让自己受些痛苦,才能更好地理解生活”
他心里想:这真的是她吗
他们走了十几里路。突然,她停了下来,倒在地面的干草上,一声不出,仰天躺着,把胳膊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天。多么安静多么恬适世界上其余的一切,生命的锁链,过去的悲哀,未来的忧惧,酝酿的暴风雨,一切都消失了
几步路以外,一道若隐若现的泉水断断续续地流着,好似脉管的跳动,忽而微弱,忽而剧烈。远方的天边黑沉沉的。紫色的大地上长着深绿色的树木,一层水气在上面浮动。淡黄的夕阳沉沉入睡了。飞鸟像明晃晃的箭一般破空而过。乡间可爱的炊烟遥相呼应,一村复一村。
毛少华坐在谢圣婴身旁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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