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即将老死的娄玉笙,喘起气来像在拉风箱,在雪地里苦苦跋涉。
他的确还记得那天。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天,亦是他人生转折的一天。
那天,雪下得特别地大,冷风一阵阵割过喉头,他的心肺犹如裂开般地疼着,身体里好似切进一柄冰冷而又灼热的钢刀,一点点地攫取着他不多的力气。
死,从来都不是那么地容易。
修行百余年,纵使有识海中的神异木笔助力,可娄玉笙却始终不得顿悟,清虚之上的无边好景,他亦始终无缘领会。
而今,他
的寿元终于耗尽,即将死在这万里无人的雪野。
他其实是不甘的。
非常c非常地不甘。
虽然他已是同辈甚至前后三代修士中最杰出的一个,他的寿元也远比所有人都更长久。
可是,同辈也好c后辈也好,他们全都没有他的奇遇,他们中亦无一人像他这样,拥有一支神异无比的画笔,更不可能得到画笔供给的至真至纯的灵力滋养。
他们无所作为,乃是天定。
而他娄玉笙,和他们不一样。
自识海中那支透明的木笔现身,娄玉笙便认为,自己与寻常的修士,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是天道选定之人c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生来便站在比别人更高之处。而其他人,不过是地上的蝼蚁罢了。
可就在今天,天子骄子的他,却要与那些蝼蚁一样,归于那片广漠无边的虚无。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然而,寿元亦是天道。他修了这么多年的道,纵使再不甘c再不愿,也终究逆不过天道的意志。
所以,他会才来到这座大雪山。
曾有人言,冻毙之人会在临死前扒光自己所有的衣物。
娄玉笙想,他虽然勘不破生死,却也愿效先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这白茫茫的一片干净的大地,便是将死的他为自己做的最后的修饰。
他是直到那一刻都在希望着,至少在表面上让自己像一个真正出尘的修士,脱略行迹c无畏于生死。
而后,他便感应到了那个凶厉年轻的歹人。
虽然已是将死之躯,二人又远隔数里之遥,可娄玉笙到底还是修士,他很快便察觉到了前方猎户院中传来的血腥气。
那歹人在江湖上恶名昭昭,为躲避仇家逃进大雪山,杀了救他的猎户一家,还要将那猎户的幼子下锅烹食。
无恶不作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娄玉笙救下了那可怜的孩子。
当飞掠而来的他现身于猎户院中,玄铁寒剑直抵歹人喉头之时,他在那孩子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感激与崇拜。
临死前尚能救人一命。
他想,这一死,了无亏欠。
娄玉笙手中的长剑向前递进,却又在离着那歹人喉头仅半分之时,鬼使神差地回了长剑。
那一刻,他的指间,幻化出了一握虹影。
那是他识海中的木笔。
那刻的他,好似被冥冥中的什么东西牵引,唤出木笔,再以灵力索缚住对面的歹人,循循问道:
“尔可愿入我画中?”
被真灵夺去神智的歹人,在迷乱中点头应下。
于是,平生第一次,娄玉笙以那支木笔独具的时空转换术力,为他自己,换来了一段属于旁人的寿元。
在那样做着的时候,他心底所有的不甘与愤懑,尽皆化作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就好像这念头已深埋于他的神魂中太久太久,而今一朝释出,于是,得偿所愿。
那歹人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具干尸体,而娄玉笙,重回翩翩少年。
被他救下的孩童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当场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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