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是带着孩儿提前来见见世面。”又不用自己走路。
抬步舆的小兵抬眼看看数里地外,模模糊糊的金兵阵列,心中乱跳,然而不敢违拗她的指令。常胜军兵纷纷让开一条路。几声低声命令,十几人出列,护在她身周。
而她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倘若不是在步舆上被人抬着,倘若是自己走过这段路,怕是早已腿软了吧。而眼下,半是强鼓起的勇气,半是丢不得的责任,万万不能喊出一个“停”字。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碎沙黑尘。黑压压的契丹军马面前,隔着一道纵深壕沟,便是她此前从未仔细见识过的、真正的女真铁浮屠前锋阵。但见人马皆披重甲,头盔将面孔完全覆盖,盔完,赵构已经全认出来了。当街给他下毒的女土匪,还有横行京师、绑架皇亲国戚的“革命军”骨干,吓得一个哆嗦站起来:“你们又要干什么?”
小屁孩儿被赶出去和将士们一起站岗。潘小园不客气地占了舒适的毡毯。
睡眼惺忪笑道:“我休息一阵。杨制使……张、张虎`骑……你俩是伤员,也不必……”
张清一身披挂,守在帐门口:“伤员,也比你,能打。”
完全不给面子。她心里咒骂不到半句,便沉沉睡了。等听到身边嘈杂人声,睁眼醒来,已是日上中天。
十几个将官首脑面带征尘之色,齐来参见:“禀夫人,咱们折了两千余人,可也杀伤了敌军三千。今日起码没败!”
这是自出征以来头一次没打败仗。因此虽然没能得胜,人人均是面露喜色,生气勃勃的收拾兵甲、运送伤员、准备再战。
正出神,忽听燕青问道:“武松大哥的军队,算来离此处也就二百余里,要不要……”
“不成!”慌忙一句先否了,斩钉截铁说:“这次咱们是全国决一死战,各军都有各军的位置,如何能打乱?况且雪天路难行,不能……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
刻意不去猜测武松那边的战况。也许没有常胜军这么糟糕,但定然也不会一帆风顺。万不能给他增加一丝一毫的危险。她孩子生下来还得有爹呢。
在旁人看来,潘夫人万事自己扛,简直要强得过分。只有她自己知道,坚韧是逆境中最后的一道保护色。为了保护自己,也保护她爱的人,万不能让柔弱成为绊脚石。
况且,“杨制使,张虎`骑,小乙哥,萧将军,高将军……还有——喂,康王!……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勇好汉,有你们在侧,起码我个人的安危,我是一点也不担忧;全军将士的安危,也不是什么难题。咱们只是暂时中了金军的攻心之策,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一群大男子汉被她连哄带捧的夸奖一遭,谁也不好意思再提求援之事。其实也知道援军遥不可及,她潘夫人一个孕妇,都没有哭着喊着要孩子爹在侧保护,自己这些身怀武功的汉子,更是得用自己的双手杀出血路来。
修整寨栅,分拨戒备,到了晚间,金军大营的冲天火光隐然在望。
潘小园思索半夜,让人点起烛火,把燕青叫进帐来。
“小乙哥,跟你商量件事。”
“嫂子何必客气,小乙整个人都是你的了,尽管吩咐便是。”
语气恭谨柔和,简直让潘小园觉得自己成了皇太后。然而百依百顺后头,话里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哀怨。
她对当奴隶主没兴趣。让勤务兵上了茶,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只要金军手里还控制着辽国末帝,常胜军军心就不会稳。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燕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那皇帝定然是被金军重点‘保护’的,如何能轻易接近。再者,你手下的这些契丹军官,就算真的勇猛无匹,能突入金军大营,见了故国皇帝,也未必舍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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