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地势自西向东分为三级,如阶梯般逐级向下,东部便是地势最低之处;南北两京之间一千六百多里内一片开阔、几乎没有任何山脉丘陵。
这般地形,让黑潮得以长驱直入。
凡它所至之处,草木不生、鸟兽不鸣,浸染其中的人更会变得失魂落魄,犹如木偶一般;没有南北两京那种规格的注灵城墙,任何抵挡都只是杯水车薪的徒劳。
不到两月,这块区域(对朝廷而言)就已经成为了“渊”的一部分。“上渊”就是它现在的名字:临渊之上,近渊之状,便是所谓上渊。
渊里是不能住人的,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人迹;可上渊还住着人——之前那笼罩在细雨中的小镇便恰是位于应天以北的上渊地带。渊里涌出的黑潮造就了阴沉不散的天气和刺骨的小雨,将包括庄稼在内的植被和各样野兽几乎消灭殆尽;百姓们死的死、西迁的西迁,而那些逃过一劫却又没有资财离开的人便只能留在这里。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成为了王二现在的“工友”,来到这片开于上渊的矿场进行采石。有的是为了供养同样受黑潮所苦的家人,毕竟报酬不菲、而且可以选择预支;但对于这里更多的人来说,来到这片矿场只是为了活下去,或者说,换一种更舒服的死法。
在如今的大明,但凡是被黑潮所侵袭的地带,那里的百姓都知道沾上黑潮之后的下场会多么痛苦。
所以,就算是累、饿、在梆硬的木板床上受冷也总比被黑潮变成废人要好。
“酉时已到,休息一刻钟!”
铃声响起,矿场里的众人立刻停下了工作。人们或站或坐,大都一言不发。有人看着地面,有人看着上方——
洞顶很明显在“动”,并不是固体的颤动,而是液体的搅动;黑色的它,看着就像一团悬在众人头顶的糊糊一样。
与此同时,也有人闭上眼睛、倒下,然后被人抬走。尸体安静,矿场同样安静;无人动作,一个个如墓碑般杵在原地。
除了王二——他半分钟就跑过整个矿场,走到隧道旁的一间小屋门前。
“工号。”坐在门口的看守抬起半边眼睑,“进去得扣一半休息时间。”
“知道,三六一四。”
展示完自己手上的数字,王二推门走进屋里。
这是一间占地四丈平方的板房,里面四张床铺三张空着,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缭乱,可乱发下的双眼却在阴影中隐隐发光。
他叫秦三,正是那名跌入深坑后被王二救下的男子。
“你来了,”他看着王二,“你不必每次都来看我。”
“外面太闹。”
王二在床对面落座,秦三则是一笑:
“倒是,你能来这的次数也剩得不多了,我明天应该就会被那些人拉出去。”
他看着窗外,“矿上很缺人手——他们总是这么说。”
“每天都有人倒下,不这么说才见鬼。我都觉得那群人是脑子出了问题才发善心让你在这躺半个月。”
“看来是我运气好。”
“是,你确实运气好。”
喝了口水,王二放下壶,“十四天里每天都有人来,但矿上还是只有那么多人——来几个人,就有同样数量的尸体被送走。”
屋里默了几秒。
“就半个月了?”秦三挠了挠头,“完全没感觉……”
“毕竟这下面没有昼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亮着灯光。”
王二朝秦三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让他看见壶上的刻痕。屋里昏暗的灯光照出十三道印记,以及王二刻下第十四道印记的手。
“每次来,我都会在在这里刻一道印子。半个月了,也就是说还有五个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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