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离是叫那些善堂里的德国人用开水把身子涮了好几遍,身上刚换上的那身破烂衣裳也叫扔进了灶膛。在盯梢之前就在自己身上抹了一身土、心里头暗自庆幸九猴儿在换上了一身闻着一股子皂角味道的厚衣裳之后,整好赶上了善堂里的饭口。
被按着坐在了一张长条桌子旁边,面前再叫摆下了个白搪瓷的汤盆。有那扎着大围裙的厨子提着个冒着热气的大桶,用个大勺子在长条桌子上每个汤盆里舀上了一勺粘糊糊的热汤。只一瞧那汤里头飘着的厚厚油花,顿时就叫整好饥肠辘辘的九猴儿狠狠咽了口唾沫!
搁在长条桌子中间的三个大藤条篮子里,金黄金黄的圆面包散发这好闻的新麦子味道。再仔细朝着那圆面包上一瞧,那圆面包上居然都还是切开了口子的,里头厚厚的塞上了一层熏香肠!
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穿着同样的衣裳坐在长条桌子边的孩子,再偷空瞅了瞅坐在另一张长条桌子旁的几个德国人,九猴儿眼珠子一转,慢悠悠、怯生生地伸手朝着桌子中间的圆面包抓了过去!
还没等九猴儿的巴掌碰到了放在桌子中间的圆面包,坐在九猴儿旁边的一个半大孩子猛地伸手一拽九猴儿的胳膊,压着嗓门朝九猴儿叫道:“别碰!这儿吃饭的规矩是先得祷告,谢谢耶稣基督赏了咱们饭食,这才能张嘴吃饭!要不然”
像是心有余悸一般,那拽住了九猴儿胳膊的半大孩子偷眼瞅了瞅刚刚走进饭堂里的克林德:“要是叫克大夫瞧见了你这抢食的做派,有你倒霉的!”
像是被火烫着一般地收回了巴掌,九猴儿压着嗓门朝着身边那半大孩子说道:“这儿吃饭还有这么个讲究?这谱儿可够大的!我说这位爷们,瞅着您对这善堂里的规矩挺明白的您来这儿多久了?”
显然也是在四九城里街面上厮混过一段时日,那出声提醒九猴儿别坏了规矩的半大孩子低声应道:“日子也不长,差不离大半年的功夫。您也甭着急,这地方说到底也就那么几条洋人定下来的规矩,比寻常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宽松不少!”
就像是个啥都不懂的土包子一般,九猴儿刻意装出了一副有些呆傻的模样:“那您也是来当杂役的?这善堂里的杂役用得着这么多人?”
很有些不屑地瞥了九猴儿一眼,那坐在九猴儿身边的半大孩子微微摇了摇头:“哪儿就用得着那么多杂役?就这饭堂里边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全都是克大夫从外面街面上捡回来的。有病的治病,没病的还给吃药防病!这在四九城里,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儿!”
摆出了一副失望与不甘心的模样,九猴儿嘟囔着低下了头:“那你们的日子可过得真舒坦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们,还能捎带手的调理好身子骨!这好事我这么个做杂役的,估摸着是轮不着了吧?”
瞧了瞧坐在了那些德国人围坐的餐桌旁,正把双手在胸前合拢起来的克林德,那跟九猴儿搭茬的半大孩子赶紧招呼着九猴儿摆出了个同样的手势:“放心吧,该你有的一样少不了!有那身子骨弱的、在这儿治不好病的,听说全都要坐上火轮船,从天津卫送去德意志国治病!就前儿晚上还送走了仨呢”
嘴里头跟着坐在长条桌子旁的那些半大孩子胡乱咕哝着,九猴儿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那些低头闭目祷告着的半大孩子,不一会儿就瞧出来些不对劲的地方。
就坐在这张长条桌子上的半大孩子,有精神头健旺、身子骨也算得上结实的,可也有不少瞧着面青唇白、一副病秧子模样的。而这两种看上去模样就不一样的孩子虽说是坐在了一张长条桌子上,但两拨人中间却是空开了几个座位。
再仔细一看,那给自己盛满了一大碗肉汤的厨子好像也明白那些病秧子般的孩子克化不了太油腻的吃食,从伙房里又提出来一个大桶,里面装着的却是清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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