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倒座房的门,躺上热乎乎的大炕。 两人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其中一个踹了另外一个,“老六,今晚你先值夜。” 老六懒洋洋回踹一脚,恼道,“凭什么我先值夜?” “因为你比我排行小。” 老六痛苦的在大炕上翻滚了几圈儿,无奈起身出去跳上了房顶继续狂喝西北风。 倒座房里很快就响起了极轻微的呼噜声,这些时日餐风露宿,疲惫让极度警觉的人也失去了一切防备,尤其在这样的冬日,这样的饱食之后,这样的滚热的大炕上。 玄六抿紧了棉袄,悄悄摸去了后院,跳上了大树。正房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单薄的人影映在窗子上,却让玄六觉得分外温暖。 主子的眼光就是好,这么好的姑娘,绝对不能放过啊。他们可是要打起精神,替主子照顾好了,万一被不开眼的抢走了,不等主子惩罚,他们自己都要懊悔的活不成。 小米忙了半晚,想着明早要早起割菜,于是就拾掇了炕上的素色棉布,铺了被褥,吹了灯睡下,想着外边某处有那个人留下的人手在守护,她睡得又额外踏实 夜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不同于先前那场米粒碎雪,这一次终于变成了鹅毛大雪,飘飘摇摇从天空上落下来,分外悠闲又美丽的模样。 放在往年,这就是猫冬的信号,众人要藏了猎弓,储备好柴火粮食,准备同野兽一般蛰伏了。 男人们聚一处烤火吹吹牛,女人们坐一起绣个鞋垫,打个绦子,贴补一下家用。 但今年这场大雪却是让全村分外欢喜,原因无它,雪越大,天越寒,各家种出的青菜才越金贵。 你家两筐菠薐菜,他家两筐小葱,我家两筐韭菜,不过是半个时辰就都割好了,草绳子把菜苗扎得整整齐齐,如同被检阅的士兵一般,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陈掌柜派了最稳妥的一个管事,外加笑嘻嘻的小刀和两个后生,四个人赶了两辆马车,直接把菜筐装进去,剩余的空间还能装两个炭盆,免得路上把菜冻蔫了。 末了,马车就在村人满眼的期盼里,走进了漫天风雪。 这一上午,村口的大树下就没断了人。一向自诩稳重的老冯爷都吧嗒着铜烟袋锅“顺路”走过两趟,惹得村人都是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有淘气娃子们高声大喊,“回来了,小刀哥回来了!” 整个老熊岭都因为这句话炸翻了天,吃饭的扔了碗,烧火的扔了烧火棍,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裹了棉袄出了家门。 小米家里也在吃饭,听得淘气小子们疯跑进来报信,小米就直接让青花青玉赶紧撤了饭桌儿,换了茶水上来,至于点心,家里常备着酥脆小麻花,各色小月饼,倒是比城里点心铺子卖的还好吃。 果然,不一会儿,老冯爷几个长辈就到了。 小刀也被村人热情的推进了陆家院子,许是他来路上赶的急,眉毛和鬓角还有初初冒出来的胡须上都挂了霜花,显得有些狼狈。 但这却不妨碍他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他解开后背的褡裢充着小米嚷道,“小米,卖菜的银子拿回来了!” 小米赶紧挥手让他进屋,笑着埋怨道,“就是心急也要坐马车回来啊,骑马也不怕把脸冻坏了,婶子还指望你娶个俊俏嫂子呢。” 众人都是哄笑起来,小刀也不在乎,挥手抹去脸上的霜花,又抢了一碗茶水喝了,这才指了桌子上的褡裢说道,“那些酒楼的掌柜都是老狐狸,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咱们老熊岭今年种菜多,死活不肯给去年的高价,但陈大伯太厉害了,居然说要把菜运到青州和丰州去,他们才急了,给了去年的八成价格。总共三十六筐菜,卖了七百二十八两银子。我没要银票,都是银锞子,全在这里!” 村人的眼睛随着小刀的手指望向褡裢,火热的几乎要把褡裢烫出几个窟窿。 老冯爷干咳两声,笑道,“行了,别做这个丢人样子,让小米分银子吧。” 众人都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眼睛却始终离开褡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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