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年后,等他想起来时,殷绿衣已经病死了。”
“那随豫他……”
“随豫他那时还不晓得,其实高裕侯没过多久也死于一场意外。”
千寻听了,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隔了半晌才喃喃道:“可即便高裕侯还活着,随豫他也未曾体会到天伦之乐。”
裴东临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道:“确实,这话当着随豫的面,兴许我还不好说。可殷绿衣去了,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殷绿衣总说要自食其力,可她自离开侯府后便一直病重,靠随豫在外给人算账才挣来药钱。亏得随豫少年早慧,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才没饿死在街头。记得有一回下雪,天气寒冷,随豫家中却没钱生炭取暖,他便用棉被裹了殷绿衣去到附近的酒家,想求店老板让他们烤一烤地暖,结果被那酒家里的跑堂给赶了出来。即便如此,殷绿衣也不曾对随豫假以辞色。”
千寻听了,微微别开脸,看向窗外的雨幕。
“再后来,侯夫人的独子夭折,侯府没了主人,侯夫人才不得不将随豫接回了侯府。”
裴东临说完了故事,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千寻,道:“你瞧,随豫打小便是如此,打碎了牙就往肚子里咽,遇到了困难也从不跟旁人提起。因为他心里清楚,除了他自己,他再无旁人能倚靠。”
见千寻没做声,他手里又摆弄起了折扇,道:“我说,苏姑娘,同你说了这么久的故事,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随豫他很小时就已不会对人掏心掏肺了,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地过来了,全因他心里还惦记着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我瞧他对你很不同,想来是当真动了心,可我却不能看着你再去伤了他。”
千寻默然片刻,才低声道:“你有如何知道,我心里不看重他了?”
裴东临淡淡一笑,道:“至少,你可以不再责怪他如此着紧你的病。”
天间的这场雨落得无休无止,滴滴答答的雨水敲落在长阶上。裴东临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架势,却让千寻心头愈发沉重。
她看了许久的雨幕,才转过头来,向着裴东临道:“我同他的事,何须你来说。”
她说这话时,眼中竟带了些薄怒。裴东临瞧着有趣,甩了甩手上的折扇,眼中笑得狡黠,道:“竟是在怪我多嘴呢!原本还想同你说一说随豫在梁州城里做什么,也免得你心里担忧,现在看来倒是能省去一番唇舌了。”
又卖关子!千寻皱了鼻子腹诽,口上也不饶人道:“裴东临,随豫说你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果真不错。回头他去烧你那酒窖时,不添上一把柴火当真不解气。”
裴东临笑道:“不错,确实睚眦必报,还特别小气。你当我的面拿我的酒窖撒气,看我还会不会将他的事说给你听。”
千寻自小几上端起茶盏,将茶汤微微一晃,忽眼中闪过道流光,斜眼瞧着裴东临道:“不如我俩打个赌吧,就赌是你先忍不住将他的事同我说了,还是你能解得了我方才下在你茶里的毒。”
裴东临闻言,却立刻变了脸色。“喂,喂,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下毒了吧?”
他忽觉得腹中隐隐作痛,立刻从软垫上窜了起来,一手捏了喉咙跑去石阶上干呕起来,可半天都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千寻看着裴东临暗自好笑,心想怎么有如此怕死的人,明明茶水里什么都没有。
裴东临却急了,指着千寻道:“涵渊谷不都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么,怎么就出了你这种歹毒的女人?这回我非得劝随豫,同你一刀两断了才好!”
千寻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笑道:“随豫便未同你说么?我虽师从涵渊谷,却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平生最恨人同我卖关子。不如你先说说你知道些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给你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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