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沉睡去，整個人在夢中不斷墜落，風聲在耳邊呼嘯，她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寒冷的深潭，濺起了漫天水花，被水中的暗流帶往深處，她見到了躺在那裏的自己，青色的裙帶如煙似雪，隨著水波飄揚，她伸出了手，與那個自己融為一體。

    幽深漫長地，忽地壓迫她的水壓消失了，她現在躺在一片安詳的原野，藍天白雲，好不輕鬆。

    「這麼說來我們是平手了。」似曾相識的溫潤嗓音響起，馮蘅起身一看，一個淡黃衣衫的中年婦人站在離她不到十步距離的小溪旁，一雙明眸仍是彷彿看盡人間百態的模樣。是孟婆，馮蘅想。

    孟婆笑了笑，又說：「之前說過的吧，大概十多年前，姑娘你與我做了個約定。」馮蘅沉默了好一會兒，如墨的黑髮被風吹起，恰似她煩悶的心情，她的語氣有些黯然：「是什麼約定呢？我以為我不肯喝忘情水、不肯再入輪迴是為了他，可現在看來好像不全然是這樣。」

    「的確不是，你後來投胎到的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是不同的，本來你無論輪迴多少次，都只能在這個世界裡，但你說想逃離，所以不能忘記，不肯飲下忘情水。」孟婆觀察了下她的神色，又說：「我誘騙妳，騙妳情郎再娶，叫妳能放心投胎，可妳卻對我說：『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放過我。』我就沒看過妳這麼詭異的女孩，後來，妳便和我打了賭，說妳願意喝下忘情水，而我在開條路給妳，選對了，妳就可以到另一個世界。」

    「雖然妳猜中了，不過妳最後卻在十七歲那年死於非命，輾轉回到了這個世界來，這就是命吧！畢竟妳和那個男人手上的紅線，本就注定要生生世世綁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深知這一切，才有辦法招妳回來。」孟婆一邊說，一面向遠方走去。

    就在她的身影即將消逝在細草的彼端時，她的話語遠遠飄來：「妳死時，有兩個靈魂誤入了這個世界，他們以後，也只能在這裡輪迴了吧，都是因果啊……」

    孟婆走後，馮蘅的又在原野待了一會兒，才漸漸地消失，意識又被帶回到了現在。

    她醒來了，似乎是有人幫她梳洗過了，她現在回到了主臥房，正被黃藥師摟著睡。

    黃藥師沒有穿中衣，身上單薄的裡衣也是隨意披上的，手臂露了一大半在外頭，馮蘅忽然注意到，他的手上、肩上，零零散散的布著五、六個牙印，顏色很淺，有些年頭了，大小和她昨晚咬的那個一模一樣。

    先前幾次黑燈瞎火的看不清，不然就是他遮得好好的，這次就著曦光她才看清楚，那的確是她咬得沒錯，不過是在十五年前。

    「醒了？」黃藥師問。

    聽到他的聲音，馮蘅只覺得胸口悶悶的，不想說話，就這樣，他們的冷戰持續了許久，而馮蘅，也開始計畫逃出無名園，她要去尋找，孟婆口中的兩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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