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夜玉忽然想起苦三的话儿,便又惴惴不安地提醒道,“超儿,府尹有令,班家人不得擅离安陵哪……”
“师母,管不得了。与其坐以待死,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儿来!吾今夜即走,待彼察觉时,吾早到了雒阳了。只要吾能见到圣上,只要吾兄长的冤屈能申,他府尹又能怎的?”
班超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儿,想想也是,除了这一招还有别的出路么?夜玉和众人只好都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众人又将目光都投向老夫人樊儇。
樊儇看着一对儿女,想都未想,便神情木然地点点头。此刻,她听了班超与班昭二人的话,虽然也觉得没谱,但死马权当活马医罢,总比坐以待毙强。不过,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欣慰,多难兴邦,多难也兴家,真是一点不假。大灾大难面前,这兄妹俩的心智,旦夕之间成熟了!
阿母不反对,班昭便磨墨,班超亲自执笔,文章世家的子孙,一篇奏章自然不是难事,很快班超便一挥而就。而班昭则又照着誊写了一份,并将两卷书简用泥封包裹好。
东汉初吏民到京城公车司马署给皇上上折进言、自荐,或有冤屈上折鸣冤时,需要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奏章。一份供公车司马署的令使们登记备案,一份需泥封完整,供转呈尚书台等衙门或内廷专用。
天已二更,在兄妹三人起草奏章的时候,夜玉带着仆人,在黑暗中总算找到一点糗稷(注:炒熟的栗米粉,类似今炒面)。田舍仓中有栗,需要舂成米后方能食。虽然糗稷中掺进了一些泥沙,但勉强还能食用。便大部分让班超做干粮,其余权充餔食,烧开水和成糊,让大家吃了,一家人将就着对付一下。
糗稷,可做主食,也可做干粮。所谓餔食,就是第二顿饭,又叫飧食。两汉时代,庶民一日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食。按太阳在空中的位置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就在隅中之前进行。那个时刻叫食时,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上午九点左右。
第二顿饭一般是申时吃,约相当于现在的下午四点左右。饔飧是一天中的两顿正餐,但又有区别。一般饔食为熟食,是主餐。而飧食主要是饔食的剩饭,并不另做。但这也就是普通人家,尤其是到了东汉的时候,豪强大族生活浮华,是不受此限制的,庄园内竟日而宴、豪华享乐是常事。
吃了飧食,班超收拾整齐,便要出发。虞四月准备了仅剩下的两匹老马,想陪他同去,好有个照应,“师父和汝一起去,汝去宫门鸣冤,吾去相投窦大人。一旦有不测,求老大人上书周转一下!”
“师傅,家里新遭大难,需要留下一个男人哪。倘若吾也有不测,这个家还得靠师傅来支撑。再说,这两匹老马牙口已老,不换着骑,跑不到雒阳。”
劝过师父,又掉过头对樊儇和夜玉安慰道,“阿母,师母,请您相信儿的话,千万不要着急。吾班家乃本朝文章世族,虽穷也是有身份的人家。此去京城,吾定能见到皇上,还兄长一个清白,还吾班家一个公道,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说完,请三位大人上坐,班超“扑嗵”一声跪下,向着阿母和师母、师父,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阿母、师母、师父,儿将远行,请大人多多保重!”
夜玉哭成了个泪人,阿母樊儇脸色严峻,她站起身,带着班超来到后宅,从乱糟糟的地上找到先夫班彪牌位摆好,点上灯。墙上的丝帛画像已经撕碎,樊儇手扶牌位,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泣声哀唱道:
“老东西呵老东西,汝两腿一蹬到天上享福,留下吾孤儿寡母,零落在安陵苦熬……妾牢记君之叮咛,续著《史记》,重振班家,全靠固儿、昭儿!儿女俱已长成,汝也别闲着,保佑固儿、超儿洗清冤狱,保佑吾老班家重见天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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