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慢走!”酒保殷勤送客。
最后出来一人身着亮丽襜褕,头戴鹖冠,貂尾蝉珰,腰悬一柄宝剑,手扶剑柄,方步踱出,很有气场,分明是北营胡骑营(注:北军编有鲜卑重骑营)军卒装扮。五人气势威严,震得肆内诸客瞬间噤声,围栏内的两个剑客也停下了手。“公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顾自走出门去。
等他们全部走出门去,肆内众客才敢小声嘀咕,“这些胡人肯定又是冲着权大人来的,非要抢了人家的钱财、生意和女人……”
“假扮胡骑营为祸,朝廷为什么不管?简直无法无天了,天子脚下,皇城跟上……”
“听说权大人乃河西市尉之后,前些年又在酒泉得了小鱼儿姐妹俩,西域胡女,金发碧眼,肤白如雪,臀肥乳丰,妩媚无比。据说犹擅房中术,系女中尤品,只需看上一眼,能让男人骨酥肉麻,盯上的人自然不会少……”
“管个屁,胡人相杀,都杀尽才好,碍我大汉什么事,何必多管闲事?”
“汝才是屁,西域原本就是大汉的地域好不好!况且,吾大汉祖先原亦是游牧部落……”
“是朝里有人,收了好处,自然不想管胡人之间的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差点动了拳头,却莫衷一是,但班超却忽然端起酒斝一饮而尽,又举起陶壶对嘴而饮,咕噜咕噜饮毕放下,抹一把嘴上的河水,再将陶盘内余菽尽皆倾入囊中。最后,他在酒客们目瞪口呆中,掏出三枚钱扔到案上,迈步走出肆外。
出了酒肆,班超抱着锏,一边咀嚼着盐菽,一边穿过密集的商铺摊位和拥挤的人群,步行穿越南市,慢慢向太史桥方向走去。
太史桥位于雒水南岸的谷门外大街,属于雒阳城的西南郊。虽然位于城外,但因临近雒阳最大的商业中心-南市,是豪商巨贾们的驻地,因此太史桥与城内的津门大街一样,也是雒阳城极显贵的街区之一。
临近雒水岸边的这片高阜,一条很小的岔流叫太史溪。太史溪东岸的一大片建筑,便是东汉帝国的中心驿站-都亭驿。都亭驿在前汉之前又叫周南驿,所谓周南,顾名思义,便是周王城洛邑之南的意思。《诗经》即有“周南”篇,且为《国风》之首。如著名的《关雎》,便是“周南”中的重要篇章。
太史桥,即为太史溪上的一座石桥。太史桥和太史桥坊,因前汉司马迁而得名。前汉武帝年间时,汉武帝前往泰山封禅,司马迁父司马谈随行。至雒阳时病,便留在雒阳周南驿(注:东汉时改名都亭驿)。
司马迁按武帝令至西南诸夷定夺设置西南各郡归来,从长安赶到雒阳,在雒阳周南驿见到了生命垂危的父亲司马谈。司马谈执儿子手嘱咐其要继承自己的史家传统,著述史书,记述自孔子《春秋》之后四百余年历史。
司马迁俯首流涕,在病危险的父亲病榻前,立下宏愿,“儿子虽愚,不敢有负父命。”司马谈闻言,溘然长逝。后来,司马迁继任太史令,并开始编撰《史记》。
汉武帝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司马迁因“李陵事件”触怒了汉武帝,认为他是在为李陵辩护,遂遭受宫刑。他忍受奇耻大辱,拚得一口气,就为了自己未竞的事业。出狱后先任中书令,直到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完成全书,共得万余言。
在南市与都亭驿之间的这片广大街区,东汉年间也因司马迁父子而名为太史坊。
太史溪西岸,是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的豪商府第,掩藏在茂盛的树影之中。这里角灯笼闪烁其间,清风徐吹,恬静安详,与繁闹的南市形成鲜明对照。巷道内都是青石铺路,两边都是高墙深院。此时天已二更,有的院落依然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歌舞之声传出。
班超顺着巷道百无聊赖地走了一回,一时感觉有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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