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放心,兀然(注:淳于蓟字兀然)确实活着!”
班超点点头,咬咬牙,还是决心直言相告,“伯母,吾与兀然兄乃剑友,曾在关中人家两番恶斗,终成生死兄弟。几年前,仇人朱宁躲到掖国,还是被兀然寻到踪迹并灭门。虽为宋太公复仇,然也犯下死罪,成为刑徒……”
“杀得好,杀得好,不负乃翁养其一场!”老夫人闻言,欣喜不已,忽又嘤嘤流起眼泪,“真是恶有恶报,天不佑恶人哪……只是可惜了吾儿,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终将抵命……”
班超赶紧安慰道,“伯母勿忧,大军即将出征,朝廷已允刑徒带罪戍边。只要入吾军中,以兀然之勇,定能立功赎罪。两位女公子,吾定然设法营救,让其与伯母团聚。宋家财物、住宅,吾也将设法帮兀然兄夺回……”
当天夜里,班超如侍奉自己的阿母一般,亲自安顿好宋夫人,自己却彻夜难眠了。淳于蓟灭朱宁满门,祸及妇幼,但他未觉过之。汉人血性,有仇报仇,有冤申冤,天经地义。与淳于蓟以剑相识,已成兄弟,现宋府遭厄,一门凄惨,他岂能旁观?
想当年,自己一家蒙冤受屈,放眼五陵原,世家大族如林,竟然无一人愿意相助。仅有布衣冯垦,不怕惹祸上身,肝胆相助。如果不是遇上了一个好皇上,辉煌近二百年的老班家也就完了。现在淳于蓟一族有大难,曾经何等仓皇的自己,今日已经有能力施援手相助了!
人生不可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到淳于蓟之勇,想到淳于蓟的刑徒生涯,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又不恨权鱼了。同时,对置啬夫丘阳,又心生感激和愧忏。他原想明日向丘阳致歉呢,但忽然间恍然大悟,非但不感谢,甚至想再揍丘阳一顿!
宋母被赶出陈府已经这么长时间,虽然曾流浪华阴,但自遇见权鱼后明显未再受饥饿困顿之苦。她是商贾贵妇,曾经锦衣玉食。虽被官卖嫁陈翁,毕竟不似农妇,权鱼离开后,如果没有人相助,她如何能度过这流浪的岁月。而且,她能准确地在别部到来前进入曹阳置等待他班超,这一切分明是权鱼和丘阳早早便安排好了的。
自永平五年太史桥大案后进入窦府起,权鱼便成为杨仁和窦戈的人。权氏货栈遍及全国各郡和西域各国,而这个丘阳,分明是权鱼的人……
第二天黎明,别部早早开始朝食,准备出发。置啬夫丘阳已经备好一辆暖和的辎车,准备让宋母乘坐。丘阳默默地指挥驿卒们侍候别部出行,班超看着兢兢业业的置啬夫,正想揭穿他,就在这时,弘农郡郡丞和弘农县令两官带着一众随从,匆匆赶来相送。
原来,别部三百骑歇在曹阳置,并即将进入华阴屯训,已经惊动郡县两级。由于郡守赴雒阳司徒府公干未归,郡丞便与县令一大早儿便赶来了。与两位弘农父母官见礼、茶叙毕,别部启程,与郡丞和县令一起向弘农县城进发。
途中华涂悄悄进言道,“司马,陈太公两子忤逆不孝,虐长辈,灭人伦。如此不肖之徒,只要报与长史或县令,则必死罪,不该饶了畜类!”
“哼!”
班超眼里冒着怒火,但稍一沉吟,便不耻地小声道,“暂且留他,以免事泄。此两子犬类,吾已写了书信,存置啬夫处。”在两汉时代,不孝是死罪。班超自然不会放过这两个衣冠禽兽,只要翻了宋太公图谶冤案,弘农郡定然会治此两子不孝之罪!
此时的河滩泥泞淤地,行人可以艰难攀援跋涉而过,车马却无法通行,别部只能选择从函谷官道进入关中。他们从曹阳置出发,越过弘农河,进入弘农县城。班超与郡丞和县令抱拳话别后,率领别部进入已经废弃的秦函谷关,进入险峻的函谷涧道。
从进入秦函谷关开始,函谷涧道便在果沟、黄河峪、狼皮沟逶迤穿行。涧道全长近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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