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娶爱妾送入虎口,有此情乎!此人也,未必有妻。其住居也,未必在临清。不是讨我作美人计,定是以我为行头,再不然则娼家流也。三者之间,必居一于此矣。其言语失措,忽呼秀妈,忽呼妈妈,忽呼大娘,二、三其说,已是可疑。
又听跟随人道:‘家里等人久矣,急早收拾回去。’彼失言道:‘正是哩,我心中如焚,恨不得chā翅飞去。秀妈是极多心的,不要等她赶进来,还是一场把戏哩。’一人道:‘这个了得,若她老人家自赶进来,看见你替这行货如此,连我们都是一顿好骂,你的打闹不消说起。’大家一齐踌躇道:‘正是,快些去方好。’他道:‘我巴不得今日就离开了北京,怎奈耽搁不能脱身。’此言虽不十分明白,却句句有碍着我的。我早起临妆,那跟随的长子叫我‘翘姐,快些梳头吃饭。’我把眼看他一眼,他连连改口道:‘姨娘,姨娘。’天下岂有家主公的爱妾,用人敢如此放肆胆大乎?其中之可疑还多,不能细记。即此三言三相,已非良善人家矣。你女儿生是他乡之人,死是异域之鬼,任磨任灭,其命听天,连这些话也是多说的。娘善保尊体,看顾爹爹,抚养弟妹。金郎一事,乃女孩儿三生未了公案。可怜母亲念儿远嫁他方,去人之言,尚其听之。”王婆听这些话,心如针刺。yù哭,又恐他们于启行不利。yù不哭,又忍不住。
忽听得外边催上车,大家一齐放声大哭。终家父子先辞回。他们又送一程,到十里长亭,两边留连不放。马龟道:“日且暮矣,此处不是住的所在。出嫁之女,跟不得这许多,你们回去吧。”王员外听了此言,好似和针吞却线,刺人肠断系人心。道:“马爷,小女全靠你照管。念他远离膝下,举目无亲,可怜!若得我这孝顺女儿身安境顺,我生死衔结,永不敢忘大德。”言至伤心所在,扑身跪在地下,一家人都跪下来。翠翘、马龟也下车马,同拜在地。
马龟看他恋恋不舍,恐生他变,罚誓道:“若是马某轻贱你女儿,生遭强人支解。今日启行,把个顺溜与我,路上不耽干系。”翠翘道:“爹妈回去吧。送行千里,终须一别。”王员外没奈何,方止了泪,安慰分手而别。
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王孝女甘心白刃
马秀妈计赚红颜
词曰:
漫道落花圈套,自是甘心行孝。一死结冰霜,岂不免人嘲笑!知道,知道,雪里梅花香俏。
右调《如梦令》
话说王员外夫fù子女,看了一回,又望一回,直等去得无踪无影,方大哭一场。无奈何,只得呜呜咽咽哭回家中。
不言他父母兄弟恁的悲哀,且说那马龟别了她父母兄弟,叫车夫赶行。一路饥餐渴饮,夜宿早行,非止一日,来到临清地方。翠翘问车夫道:“这是甚么所在?”脚夫道:“这是临清地方。”翠翘道:“呀!如此到家了。”脚夫道:“早哩,早哩!再是这几日差不多了。”翠翘点首叹道:“果不出吾所料。”
一路上见车驰马骤,落日浮云,无一非伤心之地。回望京畿,遥在碧云天外,肠断心灰,泪枯气短,漫成一绝,以志怨思。诗云:
关山迢递路漫漫,浪迹萍踪不忍言。
惟有痴情丢不去,浮云落日满山前。
又数日,方到临淄地面。那脚夫道:“小娘子,如今好到家了。”
原来,这临淄是古齐地,乃山东地方。那马龟已到本境,便先着跟随的去报家信,他下了牲口,跟车儿慢走。见两个带鬃帽的人对他道:“马爷讨得好人手,明日来恭喜。”他答道:“不敢,不敢。”再行一程,见一婆子,年约四十以上,肥胖长大,面颇白净。接着道:“翘儿下车来。”翠翘见她恁的称呼,不知是甚等人,连连走下车子,就要相叫。那婆子道:“进家里去,参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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