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那已经露出了棉花的被子裹住了母亲,将她端端正正地抬到炕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母亲紧闭双眼,仰面朝天。
他轻轻地推了推母亲,唤道:“娘。”
他好像在恍惚中看到母亲翻了个身!
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破烂发黄的棉被在太阳的映照下反射着白晃晃的光,像极了昨晚那一片月亮洒下的网。
不同的是,现在母亲盖着的,真真正正是一块裹尸布。
他猛地想到,或许,昨天在他进屋时,母亲就已经死了,那个一整夜躺在他身边的,并不是个人。
母亲曾经对他说,庆喜,我怎么觉得,咱们家进来什么东西了呀?
那时他并不以为意,他还以为是母亲年老痴呆,出现了幻觉。
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东西不请自来了呢?
那个东西杀了他的母亲,刚要逃走,正赶上他回到家,它情急之下就披上母亲的衣服面对墙壁躺下了,装作母亲的样子,等待时机出逃。
半夜,毛庆喜说,娘,我口渴,它就下了炕给他舀了一碗水。
对了,在毛庆喜把碗递给它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那个东西毛烘烘的手,那绝对不是人的手!
什么东西手上张着长毛?
狗熊?老虎?狮子?野狼?
什么东西能站立行走,手上还长着长毛?
猴子?猩猩?
什么东西会讲人话,能站立行走,手上还长着长毛?
有吗?有吗?有吗?
毛庆喜的手脚忽然一阵发麻,怎么没有啊!
僵尸!
僵尸生前是人,它们都会讲人话;僵尸有两条腿,它们都用脚而不是爪子走路;僵尸手上的尸斑上,都会生出密密麻麻的长毛。
毛庆喜听说过那种长毛僵尸。
他们一到夜里就走街串巷,见到谁家的门开着就溜进去,躲在那个人家里,伺机而动。
他们和一般的僵尸比起来,要精明的多。
他们懂得什么时机应该现身,什么时机应该躲藏,什么时机应该逃走。
他们也很会挑人家。
他们能嗅到哪些人做过很多坏事,哪些人干过许多好事。
毛庆喜属于前者。
僵尸就喜欢他身上那种腥咸恶臭的坏人味儿。
日上三竿,毛庆喜正坐在炕沿上,嘴里喃喃有词。
如果你走近一点儿,你可能会听到这样一段话。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
大年初一断了头。
今天是大年初一。
外面一阵嘈杂声,好像是村子里出了什么大事儿。
毛庆喜听到有人在叫他。
“毛庆喜在家不?快开门啊。”
毛庆喜附在母亲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娘,有人找我,我去去就来。”
他走出屋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炕上的母亲,她的右眼皮好像动了动。
他马上回到母亲跟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母亲确实是已经没气了。
大概是他看错了吧。
果然,门外聚集了几乎全村的人,他们都在嘁嘁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见到毛庆喜出来,一个驼背的老头就主动走上前,说:“庆喜啊,昨天晚上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什么事了?”毛庆喜没精打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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