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中,白亮亮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让这里亮若白昼。
地上倒着三个人,还有一个站在那里,垂着手中的刀一动不动。
只有一尊身高两米的巨大石像,手里捏着竹笛在缓缓徘徊,好像踟躇在月光下的雪地上,嘴里浅吟低唱:“此生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心里想着就好,心里想着就能一辈子。世上没有的什么是最珍贵的,世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定数。此生便如此吧,死亡像朝霞一样忽隐忽现。”
这是日本平安时代,六歌仙之一的小野小町的作品。除了和歌,她没有留下任何故事。但根据她笔名的推断,她应该是宫中女子。有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萧郎从此是路人。也难怪她可以写出那样多旖旎而悱恻的诗句。
但这首和歌,被源博雅吟唱起来,却更显得忧柔而诡异。好像还有隐隐的牵挂在其中。
“你也有喜欢的姑娘么?”忽然,他背后传来一声疑问。
惊回首,但见皮皮虾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提着那把玩具枪,目光冷峻地看着他。“我也有啊。你念的诗,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哦?有趣。那应该是一个很忧伤的故事吧。”源博雅放下吃惊的神情,并没有诧异于皮皮虾怎么能够这么快就从靡靡之音的催眠中醒来,反而询问起了皮皮虾的故事。
皮皮虾向后退了几步,靠在那扇巨门的门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让这座洞穴里的光景更显暧昧,皮皮虾慢慢地抽着烟。源博雅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他,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挂一轮朗月的夜晚。
那个夜晚,空气里漂浮着栀子花的香气。源博雅跟着一身白色狩衣的晴明,匆匆行走在赶往鸭川的路上。
“晴明,你真的要除掉黑川主么?他可是个大妖啊。”源博雅的额头上沁满了冷汗,他不止是音乐家,更是一个武士。体力远比晴明要好很多。但他的内心无比紧张而恐惧,黑川主是鸭川一带的大妖,霸占了整个水路,朝廷调派百余武士来围剿,却最终无一人生还。
晴明白皙的脸色十分冷峻,目光好像两盏星凝视着前方的茫茫夜色。“如果任由其这样下去,鸭川两岸的渔民就活不下去了。”晴明语气坚定,藏蓝色天空上,那轮月亮就照在他的背后,他的肩头好像在燃烧着白色的冷火。
源博雅有些汗颜,更有些感动。
“博雅。”晴明忽然迟疑了一下,但脚步并没有减慢。
“嗯?”博雅说。
“假如我死了”
“你不会死的!”
“我是说假如你可以守护我的后人么?”
“好!”
“博雅,你真是条好汉子。”晴明发出清脆的笑声,但透过他的肩头,博雅分明看到,有一串泪珠飘散在皓月当空的夜色中,晶莹剔透。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很美。”皮皮虾的话音,打断了源博雅的回忆,“她叫明梅,春光明媚的明,梅花盛开的梅。”
“很美的名字。”源博雅附和说。
此时的气氛很诡异,两个人分明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可却好像促膝长谈的知己。
或许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一个难以告诉他人的心事吧。
皮皮虾感激地看了一眼源博雅,有深吸了一口烟。仿佛刻意地,他想把自己的神色隐藏在烟雾背后。
“那时我们很好,很好。但后来,她家里出了一些变故,她需要钱。就离开了我。最终”皮皮虾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她跟了一个妖怪,一个吃人的虫妖。前不久,我兄弟把那只妖怪杀了。”
“你的兄弟阴阳师?武士?”源博雅仿佛嗅到了与自己的回忆十分吻合的气息,不禁有些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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