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种种这么些年来缄口不言,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又怀念着过去,人性,便就是这般的复杂。
“晨起的时候,我们梳妆以溪水做镜子,溪水映照着少女如花般的容颜——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长大的女儿却是出落的格外的美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村……其中,有两个女子,最为的出色,那般的容貌。她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感情都非常的好。村里人说,她们是九天仙子投错了胎,合该是在皇宫中去做皇妃的。”
“是夫人……与那位故人?”顾衣问道。
花蕊夫人点头,道:“是的,便就是我与她。”
顾衣看着花蕊夫人惊人的美貌,心中不由得暗叹,这世间,若是有与之相比拟之人,该又是何等的绝色。
“那,夫人的那位故人,现在在哪里呢?”顾衣忍不住问道。
“死了。”她神色黯淡道,“九年前,她爱上了一位贵公子,随她回了长安,不久之后,便就她病死的消息。”
“那支簪子,是在我们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在那家铁匠家打首饰的做的。”说到此处的时候,花蕊夫人低咳了几声,头上戴着的牡丹鎏金步摇在她的两颊边上投出一抹好看的阴影弧度,她却说道说道:“那支青铜鸾鸟簪子,是我们攒了许久的私房钱。乡野铺子里手艺粗糙,却是我们人生中第一件像样的首饰。她在鸾鸟簪子的尾巴上,用凤尾汁、紫藤草染出一种七彩瑰丽的颜色,那是我平生中见过最美的色彩……”
有些话许久许久都没有同人说过了,一旦提及,就收不回话匣子。顾衣本是想问她与萧桓玉之间的恩怨,可是见她一脸追思,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题。
“我们打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上面刻有对方的姓名。那时我们相约,以后成亲生子,两家必要结亲,定亲的信物,便用这两支簪子。可是啊……她离开了越溪去了长安,此后再未曾回到故地;而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孩子了!”
顾衣心中一震,愕然的看见花蕊夫人,却见花蕊夫人神情麻木,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说道。
“夫……夫人,我……”顾衣没做过母亲,但是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永远不能做母亲,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她有些后悔,这般的追问她当年的事情,当真能解开她的心结,还是只不过将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烂?
“我与他之间,曾有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没了,我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花蕊夫人淡淡的说道,经过时间,有些伤痛并非是已经愈合,而是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被折磨,已经麻木了,所以才能以一种如是在说别人故事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那时我在想,这是报应……报应……”那一刻她以手抵头,掩住眼中的痛处,道:“我本该是安于贫贱,可是因为这一副容貌生出种种不甘,贪慕荣华,所以上天惩罚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永远做母亲的权利。以一副病残的身躯,让我拖累阿桓,让他不得自由,被人耻笑……你说,这样的我,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只要我死了,他便就会解脱了吧……”
顾衣听的愕然,半响都没说话,看着掩面低泣的花蕊夫人,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并非是不爱萧桓玉,而是太爱了,爱到卑微到尘埃中,让他对她每一次的好都是负担。
身份的悬殊,对于她来说一直是心中过不去的坎;失去的孩子,让她日日夜夜追悔莫及;萧桓玉对她的好,让她越发愧疚,无法去回应。甚至以为,自己成了他的负累,以死来解脱。
她想过了许多的理由,甚至想过她与萧桓玉之间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却没想到,这个理由,竟然这般的荒唐……
“夫人,不是那样的……”顾衣低声说道,还未开口,却被她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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