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将稿纸平放在桌面上,揉了揉有点困倦的眼睛,然后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卷笔刀,开始削起铅笔来,不一会儿,稿纸上便铺满了散落下来的木屑。
“母亲早已化为了怨灵,但是她并不是那些丑恶的丧尸,或是歹毒的妖魔。她只是从那块小小的土地中,爬了出来,仅此而已。而且,她还认识他的孩子,依旧如生前那般对他展现出无尽的慈爱。然而,对于加害者而言,受害者对他们的慈悲与怜悯,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母亲对他的爱让他有如芒刺在背。”
——然后呢?
林致远慢慢地咬着笔帽,他卡文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么做。卫生院的医生和他说了这样不健康,但不咬的话,他就没有思路。他静静的回溯了一下故事的脉络,好像突然文思泉涌,但泉口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让本应出来的文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咬着笔帽。中华铅笔的笔帽裹着一圈铁皮,咬起来十分有感觉。他写一会,便又停下来想想。他不喜欢没有思绪也来硬写的做法,那样会让他有一种负罪的感觉,就像文章里所描写的人物会跳出来向他摇旗抗议一般。因此,一旦他感觉写的不行,便会揉碎整张稿子,重新再来。
“死去的母亲在每天晚上都会自坟墓中苏醒,然后离开那块小小的土地,向外界走去——”
“当母亲发现自己的儿子手持杀害自己的凶器之时,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孩子即是凶手。可是,母亲却并不恨他,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而她,反而对自己孩子每天都要遭受的折磨感到无比的同情与怜悯。”
“于是,母亲便化为了怨灵,在黑夜降临之前,四处寻找这个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她无法坐视自己的孩子在黑暗的死地之中徘徊。”
“这是伟大的母爱,而非诅咒。”
“可是,双方思考的时候,并不会站在同一个角度之上。化身为怨灵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痛苦。而儿子也将母亲的现身视为对她的一种煎熬。”
接下来该怎么写呢?
林致远陷入了沉思,然后又开始了他的咬笔帽“大业”。
六、七月份的梅雨时节早已过去,但早已浸透道观的湿气却将热气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外面,如果坐在观里不垫着坐垫,寒气甚至会直接从你的身下透过。由于林场外便是一条溪流,这个靠近溪流的小村子在夏夜总是不太热的。原来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一到夏天,如果离开了开着空调的寝室,汗水总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当年也常常如现在这般,在夜深人静之时,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层稿纸,度过漫漫长夜。从额头上滴下的汗水,往往会使稿纸上的水笔自己变得模糊,为此,只好换了中华铅笔来写,还染上了咬笔帽的恶习。从毕业那会儿到小镇里当道士,掐指一算,竟也已过了将近十个年头。
“哟,当道士的小伙子啊,不是我说你,你拿着这么一大叠东西叫我怎么看啊,你一张张发到网上来吧。”曾经有一家网络站的编辑语带不耐的和林致远说道。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内心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向来习惯于用手写,几年前买的笔记本电脑,没用多久也就送给了自己的父亲。电脑打出来的字整齐划一,十分规整。但就是再美观、再方便,林致远也始终对非手写的文稿兴致缺缺,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要先写好手稿,再输入电脑。
一笔一划地将稿纸填满,就如同走在一条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的不归路一样。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跳跃的精灵,看着一个一个的精灵在自己的笔下产生,那种无与伦比的享受感,才是令林致远陶醉的地方。想来,也就是这种“笨办法”比较适合自己这种性子了。这种写法自然是极其耗费时间,但林致远却并不在乎,毕竟写作不过是他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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