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蠢到坐以待毙,等皇帝亲政日久大权在握将他们满门清算?元修不反,大兴皇帝励精图治,这江山也够他治理个十年二十载的,元修若反,那大兴江山改不改姓还真说不准。”
“假设元修不反,大兴皇帝明日就亲政,你觉得他敢把以前亲近元家的文臣武将都斩了吗?他不敢!元相虽死,元党仍把持江北,皇帝刚刚亲政,收买人心是稳定朝局的上策,而安抚朝臣最快最奏效的法子就是后宫。到时,那些有心思跟着大兴皇帝的人必争后位,你觉得到那时他们会让你称后?”
“不说那时,就说现在,本汗绑你出了京,大兴皇帝必已得知此事,你觉得他会为如何?他幼时登基,苦熬多年,今日夺宫,眼看便要亲政,江山与女人之择,你觉得他会选你?”
呼延昊所言句句戳心,暮青坐在炭盆后,依旧静默。呼延昊看着她,见她初时还可见眉心微动,此时眉心间已静若沉潭,波澜不兴。越是如此,越显出几分倔强,呼延昊盯着那倔强的眉眼,鬼使神差地有些心软,接着道:“仵作在大兴是贱籍,在大辽却如神明一般!草原上医病验尸的皆是神官,地位崇高,你有桑卓之名,如若跟着本汗,本汗保你能成为大辽最尊贵的女人,百姓会敬你如神明,你的儿子会成为大辽的可汗,大兴皇帝给不了你的,本汗都能给你!如何?”
呼延昊看着暮青,等她答话。
一直孤坐在旁的小王孙呼延查烈忽然抬起头来,不知是那句话触了他的心思,他看了呼延昊一眼,随即看向暮青。
暮青睁开眼,瞥向呼延昊,不答反问:“那你呢?”
呼延昊一愣,不解。
“江山与女人之择,难道你就选了女人?”暮青面色嘲讽,“草原一统,你没少残杀五胡部族的百姓,恨你入骨之人只怕不少。而今大辽初建,五胡旧部尚未除尽,国内百废待兴,你此时亲至大兴谋求和亲,不是想寻一个可助你安邦兴国的女子,难道还会是出于儿女情长?大辽阏氏非我不可,无非是百姓信奉神明,你欲借桑卓之名收服民心罢了。”
暮青道破呼延昊的心思,冷笑道:“你与他皆有帝王之志,他给不了我的,你也给不了我。而他给我的……无人能给我。”
暮青抬眼望向堂屋外,粗黄的窗纸哗哗作响,义庄里的气味那般熟悉,恍惚间好似回到江南,想起那段随爹前去义庄的日子,从三岁春到十六岁夏。
而后光阴忽转,从十六岁夏到十八岁春,一生里最好的年华,她遇到了步惜欢。
人皆有志,她志在天下无冤,自幼与枯骨冤魂为伴,从无女儿心肠,亦从未盼过良缘。她早有为此志倾注一生之心,没想到会在汴河城里遇见步惜欢……心悦卿兮,儿女情长,他耐着性子教她懂得,陪她一尝人间苦甜,时日虽短,于她却是终生难得之幸。
既是幸事,得之自该感激,岂有贪多之理?
她断案无数,深知人最不可生的便是贪念,她的性情原本难得良缘,既然有幸遇见,哪有不心怀感激,反而贪心不足,反怪人给得不够多的道理?
“江山与我,愿他能选江山!”暮青昂首道,“这世间不容女子之志,他却从不曾夺我之志,我又怎能盼他为我弃志?他亲政必能吏治清明,兴国安民,现盛世之治,成千古一帝!”
少女手绑绳索,昂首望着紧闭的堂屋,神往将来,仿佛已能看见将来那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之盛景。
呼延昊嗤笑,“逞强!”
暮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自然不懂,你与他同怀帝王之志,他求的是明君之道,你求的是王霸之道。我与他志向相投,与你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可以不必再多废口舌了。”
暮青再度阖眸养神,仿佛没看见呼延昊那阴森噬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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