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0 章(第1/4页)  红蕖留梦:叶嘉莹谈诗忆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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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有,但如果统计起来你就会发现,杜甫的五言律诗最多,因为五言律诗是另外一种很容易吟写出来的诗歌体式。

    “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我就如同是一棵蓬草,被风吹断了根,在空中随风飘转。现在有人到美国留学,可以给家人写信、打电话,想回来就坐飞机回来了。我们那时是在战乱中,离开故乡到了台湾,跟大陆断了消息,根本无法联系。“已叹身无托,翻惊祸有门”,我先生被捕,我也被抓,连个宿舍都没有了,真是没有托身之所。人说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可灾祸对于我就好像是有个门,说来就来了,真是无妄之灾,是你想不到的。“覆盆天莫问,落井世谁援”,莫名的灾祸就像一个盆扣在你的头上,看不到天日。当时在台湾你有了思想问题,人家都不愿意沾染你,又好像是你落在井里了,又有谁能给你援手呢?不要说当年的台湾,就连后来我到了加拿大以后,因为1974年我回国探亲时写了一首《祖国行》,被台湾知道了,台湾报纸的副刊上发了一大篇文章,题目是《叶嘉莹你在哪里》,那时台湾的亲友都不敢跟我通信,我想大陆的“文革”时期也是如此吧。“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现在我所能做的,只剩下好好抚养我的女儿,深夜里忍泪吞声。说到这儿,大家都会觉得我已经很不幸了,但是更大的不幸是我的这个女儿已经在1976年因车祸去世了。

    五、台湾大学

    从1954年秋天我进入台湾大学任教,到1969年秋天我正式离开台大,前后共有十五年之久。在这十五年中,值得我追怀忆念的人和事自然很多,我这里要讲的只是对于已经去世的几位师友的悼念。如果按他们去世的年代来说,那就是1972年去世的许世瑛先生,1978年去世的戴君仁先生,1990年去世的台静农先生,1991年去世的郑骞先生和1993年去世的叶庆炳先生。如果按年辈来分,前面四位都是我的师长一辈,只有第五位是我的同辈。回想五十多年前,当我初进台大教书时,这些师友所给予我的种种关怀和协助,实在使我深怀感念,没想到数年之间,竟然相继长逝,说来真是怆然不已。

    我进入台大任教,首先应感激的就是许世瑛和戴君仁两位老师当时的推介。

    戴君仁先生是我1941年考入辅仁大学国文系后,教我大一国文的老师。许世瑛先生是鲁迅先生的好朋友许寿裳先生的公子。早在30年代中期,许世瑛先生刚刚结婚时就住在北平西城察院胡同我家外院的南房。许先生迁入我家外院住时,我才考入高中不久。那时他是辅仁大学的大学教授,我是一个中学生,所以我平常根本不敢跟他讲话。虽然与许先生同在一个大门进出,但我每次见到他只是鞠躬问好。而许先生对我印象却很深,那是因为他从一搬进来就常常听见我朗诵。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学校的功课背诵,只是因为喜欢。我喜欢的诗能背下来的,我就大声地吟诵。有时也朗诵长篇的古文,而且是用古代诵读的方法,大声地吟诵。我在许世瑛先生挽诗中写过“旧居犹记城西宅,书声曾动南邻客”,就是记述这时的情景。后来我考进辅仁大学,许先生并没有教我这一班。但因为我在大学也是常常考第一,许先生有时听其他的老师提到我,所以对我在大学读书的情况也相当地了解。

    1965年与台大中文系毕业生合影,第一排:左六为戴君仁,左八为台静农,左十为毛子水,右二为叶嘉莹,右三为许世瑛

    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国民政府接管了台湾。由于日本长期对台湾的统治,台湾大学中文系的阵容不是很强,所以那时台大中文系的老师都是从大陆聘请去的。1946年许寿裳先生接受他的好友陈仪的邀请,主持了台湾编译局的工作,为台湾普及国语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许世瑛先生大约就是那时随父亲一起来到了台湾,任教于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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