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看到?你当时还是个孩子,大半夜地跑出来做什么?”
听到程煊猝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只见原本还神色平和程衍气息猛然一滞,像是隐藏心底已久的秘密被人发现一般,很是警惕地眯起了双眼。
见程衍的反应有些强烈,程煊下意识地将身子向后一倾,一只手撑住了坚硬的石阶。
在确定程衍没有任何其他想要教训自己的举动之后,这才摆正身子,一脸认真地回忆道。
“这我就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想去看看一个人跪在灵堂守灵的金枝吧?不过当时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我只是略略一瞥,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所以谁都没讲。”
“没讲最好,以后也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娘,听见没有。”
“爹,这么说来,您那时候是真的很伤心了?”
程煊歪过头一脸坏笑地注视着程衍,再联想到他从前对待秦氏的态度,却怎么想都觉得矛盾不已。
毕竟当时若非自己偶然间看见这一幕,只怕如今也和程家所有人一样,认为程衍对秦氏的死无动于衷,甚至连一点伤怀之意都不曾有过。
“既然您为她的死伤心,那三姨娘在世的时候,您为何对她……”
程煊说到此处戛然而至,心里突然意识到,程衍对秦氏这种像是刻意为之的冷漠背后,或许发生过一段深入骨髓,且不为人知的往事。
而且这段往事,很有可能成为了程衍心中一个难以磨灭的心结。
甚至时至今日,即使秦氏早已香消玉殒,他也没能完全解开。
“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孩子懂什么?”
程衍略显敷衍地一笔带过,眼中翻滚上来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显然是不想将尘封已久的这一页掀开,暴露在别人面前。
“您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不懂?”
程煊有些不情愿地在口中嘀咕了一句,联想到如今还身受重伤,饱受折磨的程金枝,心中动容之余,不由有些怨气难平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金枝呢,她怎么说也是您的女儿,就算您和三姨娘真的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不能迁怒在一个孩子身上啊。”
见程衍听闻此话明明有所触动,却依旧默然不语,脸上却也看不出有什么怒意,他便大着胆子继续直言不讳地继续道。
“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在府里呆的时间不多,可看着娘和妹妹们这么欺负她,把她当下人使唤,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觉于心不忍。您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怎么还能如此冷酷无情,由着她自生自灭,不管不顾呢?”
程煊话音刚落,也没来得及去看程衍反应如何,立时就将双手挡在跟前向后挪动一段距离,生怕会遭到自己父亲扑头盖脸的一阵臭骂。
毕竟这番话在他的认知里,一定会被程衍看作是对父不尊的忤逆之言,就算不会被当头一个飞掌,也决计会被他怒气冲冲地大声责骂。
然而就这样僵持半晌之后,除了夜风扫过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声,却依旧不见程衍有所行动。
程煊神情古怪地拧起眉角,在确定毫无动静之后,终是将双手慢慢地放回到膝盖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程衍仍旧一脸平静地坐在原地,似乎陷入了一阵深切的思虑之中。
不禁让程煊深深觉得,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定是一个假的父亲。
可在那么一瞬间,望着程衍在夜风中独坐的单薄身影,突然让程煊觉得,即使他依然以一己之身支撑着程家光耀的门楣,使得这间靖国公府的荣耀和地位始终巍然不动。
可比起当年,已然苍老了许多。
正暗暗感慨着,只见程衍微闭双眸,从口中溢出了一句低沉而略带自责之意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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