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二舅和腊月被引领进了蝠园的无涯斋。
茶点捧上来后,福橘遣退了屋子里的众人,好方便若萤一家子说话儿。
直至听到若萤的一句“好了,没外人了”,二舅二话不说,掏出手绢来就哭。
也不敢放开声,手帕子蒙着脸,两只肩膀抖得跟打夯似的。
若萤也不去劝说,只把腊月叫到近旁说事儿。
腊月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因此倒显得大方自在得多。小主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因此,也不用若萤开口,他就开始一五一十地汇报起近期的各项事务。
在若萤卧床期间,腊月当属最忙的那一个了。肩负着很多人的牵挂,在合欢镇和济南城之间奔波。
人瘦了不少,但是个子却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个长相稳重又可靠的大人模样了。
三房而今也已将他当成了可信赖的管家,里里外外一应事务,不论大小轻重,都会同他商量c定夺。
有些私密事儿,叶氏连丈夫都信不过,却要同他斟酌,看重的就是他的忠心不二兼深沉持重。
责任重c事务繁忙,虽说辛苦,却也是难得的历练。
现在的他走出门去,街面上的人再没有不拿他当人看的。
而他谨记着若萤的教诲,不卑不亢c不骄不躁,待人接物越发恳切c言行越发谨慎。
叶老太爷那么慎重的一个人,一辈子c鲜少对人评头论足过,却在说起腊月的时候,不免会频频点头。
家里自叶氏往下,都称呼他一声“哥”,而他,也无时无刻不以“兄长”的姿态c护卫着那个家c那个家里的每个人。
他深知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责任越重。在他看来,三房的一切都如同眼珠一样珍贵,不管是菇房c鱼塘c田地,乃至于家里的一根草把扫帚,全都记牢在他的心里。
事必躬亲,不然就会坐立不安。
高玉兰原先对他成见颇深,而今也习惯了听从他的调度指挥。
家中人事繁乱,为了避免疏漏,他专门制定了一个小册子,用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书法,详细地记录了众人每一天的所作所为。
几日几时c说了什么c做了什么c听到了什么,全都一清二楚。
“上浣之初,哥儿持箸利于檐下看喜鹊,三娘斥。姨娘劝,亦遭斥。姐儿背《礼记》:毋抟饭,毋放饭,
上浣之五日,高大姐背柴二捆,高大叔拾得牛粪一篓。邻乡购置寿筵,购鲜鱼十八尾c草菇酱六坛;
大集,钱家送下水一幅c带筋蹄一对。程家送饲料豆饼二十斤,留饭。四菜一汤。四房送菜四样儿,烧带鱼一,煸菜豆一,苦瓜酿肉一,炒面筋一。三娘送挂面二把c大馒头俩。程家送香油一斤c豆包六个。
中浣之三日,亲家看孙,送干墨鱼五斤c大海米二斤c昆布五斤。三娘回礼绢一匹c茶瓶一只c沙糖一斤c茶二斤。
下浣之六日,与二舅太爷,整修地窖。马牙沙铺地,石灰刮墙,用来储存熏鱼草菇酱极好;”
这会儿,二舅已经止住了眼泪,听腊月捏着册子念了一会儿,忍不住笑道:“真难为你这么有耐心,什么鸡零狗碎的全都记下来了。”
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若萤,道:“自打听说你出了事儿,你娘担心得要命。虽然她嘴上不说,可一天里,要往东边路口上跑好几道。要是你能给个准信儿,几时回去,好歹还能安安她的心”
怕若萤难过,稍稍一顿又道:“不过,这么着也好。她那个人,就是太爱操心了,有用没用的,都爱乱琢磨。经常这么摔打着,久而久之,她的胆子还能大些。”
腊月一本正经道:“别的小的倒不知。只知道有四爷在这儿挂念着,三老爷那边倒少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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