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这一点,朕也知道。”
赵延寿道:“如今中原粮草短缺,三十万大辽铁骑势必不能长久驻扎在中原,而中原东起沂州、密州,西至秦州、凤州,绵延广袤数千里,边境与南唐、西蜀相接,却必须派兵镇守。
陛下若是杀尽了这些降兵,那种原的精锐尽去。
但是南方暑热潮湿,我大辽的将士恐怕很难适应,难以长驻。他日陛下车驾北归,而这辽阔的中原疆土无兵把守,南唐、西蜀怎会放过,一定会乘虚入侵。
这样一来,陛下这一场辛苦,夺取了中原,难免化为一场东流水,这难道不是为他人取之乎?”
耶律德光眼光微微一黯,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盯着地图看了良久,方才道:“赵将军可有什么良策,不妨直说。”
赵延寿也站起身来,走到耶律德光的身后,答道:“陛下何不让陈桥降卒,派往南边戍边,防备南唐与西蜀。这样一来,中原精锐犹在,南唐与西蜀不足为患矣!”
耶律德光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在上党时,朕便失策于当断不断,把后唐的降兵都交给晋国。没想到后来晋国竟然反过来与我大辽为仇,背信弃义北面与朕交战。朕辛苦操劳好几年,这才再次战胜晋国。
如今,晋国的降兵有幸落在朕的手里,若是不乘着这时把他们翦除干净,即便他们此时不叛朕,日后也难免旧事重演,后患无穷。”
赵延寿微微一笑,道:“陛下若是为此事担忧,倒是不必。臣有一策,可制住三十万大军。”
耶律德光眼睛一亮,道:“计将安出,请将军直言道来。”
赵延寿答道:“南朝的兵马,与草原的兵马不同。草原的兵卒讲究强者生存,用父老妻子往往难以牵制住他们,因为只要他们活着,随时都能抢来女子为他们繁衍后代。
中原人不同,讲究长幼有序,最注重孝道和香火的传承。正所谓百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中原兵卒对家人十分看重。
当年,陛下将晋兵留在河南,却不将他们的妻子家人当作为人质,所以晋兵才有背叛陛下的可能。
现在陛下只需把他们的家人全迁到镇州、定州、云州、朔州等各州,然后每年轮番让他们把守南部边疆,何怕他们生变?而且,这样一来,也可充实如今已经人烟稀薄的河北之地。
此乃上策!”
耶律德光大喜,道:“好主意!全按将军的意见去办!”
赵延寿心中松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关他算是终于过了,正要告辞离去,忽听耶律德光道:“朕听说你对朕有些埋怨之言。”
赵延寿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倒在地道:“臣万万不敢!”心存怨怼,从来是皇帝杀大将的一个借口。耶律德光忽然提及,怎能不让赵延寿心惊?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亲手扶起赵延寿,道:“将军何须如此?当年朕曾答应将军,若取南朝,必立将军为南朝皇帝。
可惜,取了这南朝,朕却不能兑现这诺言。将军有所怨念,也在情理之中。
朕这般做,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当初,朕立石敬瑭为南朝皇帝,石敬瑭对朕何尝不是俯首帖耳?但石敬瑭一去,出帝石重贵便背信弃义,让大辽与晋国反目成仇,难以善终。
将军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要与将善始善终,要让将军子嗣永享富贵荣华,不愿旧事重演,所以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毁弃当初的诺言。
朕本想立将军为皇太子,只是皇太后已经下旨立下皇太弟,实在是不宜再立皇太子。
当然,将军若觉得朕处事不公,大可直言,朕绝不会怪罪。可禅位于将军,立燕王为中原皇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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