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不问此事还则罢了,既然问起此事,我就回答你三言两语,怎么能够显出自己的能为来呢?
裴该听问,点点头:“正要请教。”
王贡说何言请教啊——于是即从襄国百僚劝进开始,备悉靡遗,从头道起。裴该凝神倾听,当听到师欢献黑兔,程遐言水德的时候,不禁撇一撇嘴,哂笑起来。继而王贡又说到那则谶谣——“二鸟落,一日升,其夭于止者赢,骨肉相似者胜。”裴该当即摆手,阻止他详细解释。
想了一想,乃笑道:“此谶前所言为‘晋’也,后所言为‘赵’也,不知然否?”
王贡恭维说:“明公高才,果然一语中的。程子远等却不识解,还要去请教裴景思……”
裴该所寄魂的这具躯体,系出名门,而且父祖都是天下知名的博学之士,家学渊源,家教也甚严,裴嵩、裴该兄弟虽然少不更事,在学问方面,基础却是打得相当牢固的。不过裴该自从穿越以来,一门心思都扑在复定社稷上,就把那些文字小道,甚至于儒家经典,全都抛去了脑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认真温习过了。
只是要解谶谣,多半跟经典其实没太大关联,尤其裴该穿越前就有拆字、猜谜的爱好——否则昔日在胡营之中,也不会用什么“处子”、“非今”的字谜隐语去提醒裴氏了——故而对于这四句谶语,略一思索,便明其意。
他心说这谶语其实不难啊,只是拆字而已,全在《说文》里可以找到,程遐果然是无学俗吏,竟然还要去找裴宪讨教……
对于谶谣为天所授,裴该自然是不信的,于是思维发散,揣测说:“此谶既程遐等不能解,必为饱学之士所制……难道,其解者,便是其造者么?”言下之意,是不是裴宪自己编的这则谶谣,故意散布出去,再等程遐、张敬上门来请教啊?
王贡也怀疑此谶是人为假造的——他倒不是跟裴该一样不迷信,而是不相信石赵政权实有苍天庇佑,真能为其降下祥瑞来——但此前并未疑心裴宪。听了裴该的话,便道:“襄国颇有宿儒,除裴景思外,尚有荀彦舒(荀绰)、续孝宗(续咸)、傅世道(傅畅)等……”说到这里,突然间愣了一下,随即沉吟不语。
裴该便问:“子赐何所思也?”
王贡急忙拱手:“臣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但言无妨。”
“倘若此谶真为裴景思所造,则其用意,或许别有所解……明公爵任钜鹿,不也属于赵地么?”王贡一边说,一边斜眼观察裴该的表情。
裴该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子赐多心了,裴景思岂会有此意啊?且钜鹿终非赵也,难道我一言周事,普天下皆可相应不成么?”
今之钜鹿郡,战国时代确实属于赵国所有,但这只是广义的赵地啊,一般说起赵来,多取其狭义,也即钜鹿西面的赵郡,甚至于仅仅指邯郸城及其周边地区,则造谶之人,会故意混淆两者的差别么?裴该说那我若是制个谜语,指代周地,范围最广,也不过说三河(河东、河内、河南)罢了,若论广义,长江以北、秦州以西,当年莫非周天子所有,难道全中原的人全都能跳出来以应此言么?岂有此理啊。
你是怀疑裴宪假意拥戴石勒,其实心向自己……我不觉得那个背祖投羯之人,能够跟当年自己似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再者说了,他若有反正之意,向晋犹有可说,岂会向我啊?我终究还是晋臣哪嘛,则虽为同宗,也没有先暗示我能得天下之理吧。
只是这些话,裴该就不便宣之于口了,想必王子赐那么敏的人,也一定能够体会得到。
至于王贡,其临时有所感悟,特意在裴该面前表述出来,确实是有试探之意。
终究裴该之势,大致已成,权倾当朝,威震天下,则其麾下将吏,未必不起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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