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彪若无大事,不会来麻烦裴该,不象甄随整天跳得欢,或者文朗、谢风等辈,已然隐生溜须拍马之才。故而他今晚来见裴该,却又嗫嚅着不敢明言,倒不禁勾起了裴该的好奇心来。反复追问之下,董彪才说:“还请大都督为末将向董老先生说情,请他勿拒末将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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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军将佐,除了陶侃、郭默等少数人外,泰半出身很低,连士族的门儿都摸不上。原本从军之时,寻思能得温饱,复一刀一枪,搏个督护出来,于愿已足。但是随着功勋积累,名位渐高——裴该才执政便赐诸将将军号,甚至还有加郡守衔的——人心的欲望也难免逐渐膨胀。此番诸将多得侯爵之封,私下里商议,就说也不知道咱这侯能不能传承下去,即能传承,子弟凭此出身,能得几品啊?
郭思道当头就是一盆凉水浇下,说汝等休想!“汝等但知大都督所赐品,而不知朝廷授官之例,高品皆由世家做,我等寒门,入仕能得八九品,已属难得。因官品皆由中正品而来,中正品评操于士人之手,汝等皆不学,今虽识得几个字,可能通一经否?即便入评,中正亦必给下下!”
谢风就指董彪,说:“老董之子已然十二,恐是来不及了,我等尚未有子,若得子,使其就学,将来可能评得高些么?”
郭默摇头道:“除非学成大儒,起码一州知名,否则中正品评,要看家世,汝等一代为侯,谁会放在眼中啊?”
文朗说家世我有啊——“吾乃文次骞(文鸯)之孙也!”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家心里清楚,但估摸着文家都已经死绝了,无可对证。
郭默笑道:“是否文次蹇之孙,谁肯认汝,暂且不论。文氏本出谯郡,谯亦显姓无数,哪里轮得到一家灭门之族啊?”
文朗闻言,不禁气沮。还是旁边儿的王泽比较有头脑——主要他出身相对高一点儿,本是下邳郡内乡绅——突出奇思妙想:“倘若我等去找大族攀附,请其允我等联宗,是否将来子弟可得高评呢?”
郭默闻言,不禁双眼一亮,连连点头:“卿言大是有理,此策可行。”他心说我是河内怀县人,出身寒门,但平阳不就有个名门郭氏吗?倘若能够与之联宗,老子的身价也就高啦——《姓氏志》中,太原郭可是排在前五十名以内哪!
于是诸将急寻《百家姓》来——《姓氏志》太深奥了,翻检起来不方便——逐一寻找与自家相同的姓氏。然后刘夜堂找到了中山刘……可惜刘琨已然逃到辽东去了,肯定联络不上;周晋找到了汝南周,寻思请人写信去汉中央告周访;陆和、陆衍找到了吴郡陆,惜乎太远,沟通不易;王泽、王堂找到太原王和琅琊王,但两家家门都实在太高了,不便攀附……他们哥儿俩干脆自己先联了宗了,此后便以兄弟相称。
最后发现最方便的,反倒是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董彪,因为裴该特意把弘农董氏哄抬起来,而董景道老先生就正在长安城内做“校长”呢。于是怂恿董彪,你先去央告董老先生,给咱们开一个好头,做个榜样吧。
董彪原本对此事并不热心,但架不住同僚一再催促,也觉得若办不下此事来,多少有些丢脸。再者说了,既长子年已十二,现求学也来不及了,则若能攀附董老先生之名,将来出仕时起步高一些,也未免不是一桩好事啊。
就此写了名刺,请求拜谒董老先生,然而却被董景道打了回票,连面都不肯见。董彪三顾文博大师于学校之中——老先生一门心思都扑在教学上,干脆就住在学校里了——却三顾皆不得见。董景道只是命人回复说,我等文武殊途,实在没有面会的必要,有事儿你写信来吧。
董彪无奈之下,只得请人写成一封书信,备述其事,传递给董景道。然而董景道却原信奉还,只批了两个字——“不通”。于是董彪去找到了郭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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