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出家近十载的慈清站在桌旁,大口大口喘着气,顿了好久,才摇头道:“只是懊恼,何以钻研佛法至如此地步,也辩不过蜀中稚童。”
坐在桌侧,一脸安然地饮着茶水的慈玄淡淡道:“佛法亦有机缘。休说是你们,便是闯到了第七坛的我,也不明白那前六坛的坛主,怎么便就认输了。小小孩提便有如此慧能,难怪前任方丈曾说天下舍利,尽在蜀地啊。”
站在一边的赵无安愣了愣,合掌问道:“无安见过几位住持师叔。难不成,那夸下海口的蜀地十愿僧竟然,只是孩子?”
赵无安身旁的济正缓缓点头,道:“开坛辩经的十人,尽数是不超过十二岁的童男,对佛法体悟却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他们自称是得了上一辈蜀地十愿僧坐化后的八百舍利,勤勉供养,因不满如今这佛法末世,才开坛讲经,度化天下众生。”
缁衣破得最厉害的慈恸住持大口喝着稀粥,感慨道:“什么佛法末世,大宋皇帝在各地广建寺庙,势头直追南朝,也就蜀地十愿僧才会生出这佛法末世的奇怪念头。不过他们修为确实不浅,这蜀地十愿僧,无论是早就圆寂了的老十愿,还是这初出茅庐的新十愿,都不简单啊。”
那厢,在五位住持中年纪仅次于济正的慈洪师叔双掌合十,喃喃颂着阿弥陀佛。
显然,蜀地辩经失败,对几位长途跋涉的住持打击都不小。尤其是慈珑师叔投敌一事,对赵无安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也不知师叔们而今都作何感想。
但事已至此,多言显然无益,赵无安只得双掌合十,对着几位住持遥遥道了一声安,无奈地转身出门。
身后仍然传来慈清愤愤的咒骂声。赵无安并未觉得不妥,僧侣亦是凡人,怎可能如同佛祖一般,真正做到无悲无喜。
想起江南道那座被罗衣阁彻底掌控的寺庙,赵无安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
空门不空,如此而已。
走回自己禅房的路上,赵无安又遇到了寺中方丈,济玄。
“安家父女,今天住在寺里。”济玄的话语没有一丝波澜。
赵无安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方丈答应了?”
“有香客要住下,老僧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济玄淡淡道,“他们为何而留,你知道吗?”
赵无安转过脸。
济玄以手捻过六颗佛珠,才缓缓道:“山下既自在,亦有朱颜来。空门若不空,何避红尘外。”
赵无安苦笑,别过身子道:“我去后山,看看宏远师叔。”说着,绕过了一心想教育他的济玄。
今天跟安晴这么一吵,两人算是闹掰了。安晴是不刨根究底誓不罢休的性子,偏偏赵无安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伽蓝安煦烈之事。就算安家父女在寺中住下,赵无安也难以再与他们掏心掏肺。
不如说,赵无安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身上秘密越多,意味着他越危险。
而当你了解他越多,就意味着你也会与他一样陷入越大的危机。
赵无安可不愿意拖安晴下这趟浑水。
提着一壶清水,赵无安在后山一棵苍松下席地而坐。
他面前竖着一块尚未经历太多风吹雨打的石碑,棱角分明,碑上字迹清晰。
宏远衣冠。
四个字都是阴刻,刻痕中的朱砂甚至都鲜亮得如同刚刚点抹上去一般。
但宏远已然坐化十月有余。听德炳说,此僧火化之后结出百零七颗舍利子,不算出奇,但却是妙理之数,只差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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