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有不解之色,段荣便接着道:“也不瞒小王爷了,此时我大魏,是风波不止,暗涛汹涌啊!如今,西路叛将宇文泰,正打着讨逆的旗号,厉兵秣马,与雍凉都督莫侯陈悦杀得天昏地暗;南路故帝旧党仍蠢蠢欲动,图谋社稷;所幸我大魏还有丞相手握北路三十余万雄兵震慑群雄,圣天子仁爱威服四方,若非翁婿联手以定山河,怕是早就祸事连连了,我大魏此时又哪有余暇攻伐远在千里的突厥。”
听了这话,月酆脸上不动声色,却是淡淡的拿眼瞟了一眼段荣,目光中充斥着一丝嘲讽与不屑。
只是看了一眼他这眼神,高洋心中便已明白:看来父亲与天子之间的不睦,已然是传至漠北塞外了。
“如此说来,西出之事,已无可图了?”月酆试探着问道。
“应如是,但还得由丞相定夺”,段荣打了一手太极。
月酆闻言,颓然跌坐于地,目光定定望着桌上的空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场欢宴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从中午直至掌灯时分,众人才东倒西歪的散去。
高突骑饮了不少酒,小胖脸通红一片,已是迷迷糊糊。高洋只好让高道豁先行回去给婶娘报个平安,他则安排下人将高突骑抬回自己房中休息。
待入得屋内,灵儿已是早早将火炕烧热,室内温暖如春。
看着灵儿等几个婢女将高突骑扶上床,并为他盖好被子,高洋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一灯如豆。
看到高突骑那货在炕上睡得颇香,高洋无奈的笑笑。坐到桌案旁,盯着桌上那盏微微摇曳的灯火出神。
他想起了方才酒宴之上,段荣所讲的那些话,心中却生出了几许惆怅: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也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危险与不安。西北兵祸连连,济州饥民遍野,父亲与姐夫又要互相攻伐,原来这天下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安宁,原来自己看到的只有这座王府。
他记得南山先生在授业时曾自豪的言道:煌煌大魏,百年荣光,镇南逐北,物丰民泰;
可如今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是一副末世之兆?
他想不通原由,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吗?
不,绝不该是。
天下清平!父亲和叔伯们的理想是那样的宏大,那样的圣洁,所以他们才能无畏的前赴后继,所以他们才甘愿血染山河。
可为什么在父亲的治下,在城外,却又出现了易子相食的阿鼻地狱?
为什么在父亲军中,还有像那什勒这样的无良恶差?
听母亲说,堂伯为了那个梦想,被天子斩了,再也回不到渤海;堂叔也是为了这个梦想,扛着槊骑马跟着自己的父亲远去;数年前,兄长也为了这个梦想,早早弃笔从戎,同样离开了王府。
而自己又能为这天下,为这乱世做些什么呢?
一念及此,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如今却已在晋阳与父亲一同参谋政事,指点江山;既便是刚认识的那位柔然王子月酆,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已是部曲相随,纵马草原,呼啸如风,如今更已封王授地,千里出使,一肩以担家国;
而自己呢?已然到了懂事的年纪,却仍然每日窝在这小小的渤海王府内,在母亲膝下撒娇讨喜,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像父亲少时那般跃马江山?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不枉此生,不负万民,使天下清平?
脑子里胡乱的想着这些,胸中似有万般挣扎c不甘与无奈,高洋渐觉酒意上涌,沉沉睡去。
梦里,他似乎化身成了叔父高昂,手执家传宝槊,催动胯下良驹,面对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枪林盾海,尤如天神一般浑然不惧,长啸一声挺槊入阵,挡者睥睨,一人一骑,杀得尸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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