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晴好,重重深宫之内的一座临水小榭,安凌陌百无聊赖地坐着,看四五个宫娥在水边投喂池的鱼。
偶有几只小鱼探出水面争食争得厉害,安凌陌便随取出一粒硕大的珍珠掷了过去,“咚”一声落入水里,吓得鱼儿四下逃窜,过片刻再寻过来,不用多久再被他一粒珍珠吓走。陪侍的宫娥内侍干站了半晌,唯他和鱼乐此不疲。
“陛下,您若是实在无聊,不如去陈淑妃那里瞧瞧,娘娘怀着身孕实在辛苦。”李愿躬着身子,赔笑道。
安凌陌瞥他一眼,笑道:“说说吧,陈淑妃给你什么好处,请得动你这御前红人来当说客。”
李愿从安凌陌降生起就跟在身侧侍奉,近四十年了,最了解这位皇帝的脾性,安凌陌亦待他格外亲厚。十年前赵太后薨逝,安凌陌便愈发阴晴不定c不近人情,只有李愿能在跟前说上几句话。
李愿慌忙解释,“主子可冤煞奴才了,”扯着尖细的嗓子,“老奴一心想着给主子解闷,主子事事顺心,便是奴才的好处。”在这深宫混了这些年,都是心生窍的聪明人。
安凌陌沉吟一阵,说:“再从宫里挑几个稳重伶俐的宫女派到陈淑妃的庆和宫去,另外叫太医院多看护着些,不得懈怠。”
“陛下午膳时便吩咐过,奴才已着人去办了。陛下宽心。”李愿躬身应道。
安凌陌却不再作声,李愿慌忙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正是皇后的凤驾逶迤而来。
苏鸢来到小榭,向着安凌陌盈盈一拜,“陛下万安。”
“免礼,”安凌陌看着她,若有所思,“坐,陪朕谈一局。”苏鸢欲言又止,迟疑了一瞬便依言坐下。一旁的内侍连忙取来棋盘摆好。
安凌陌自顾自拈起一粒白子落下,苏鸢亦默默地落下一黑子。
如此你来我往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鸢淡淡开口问道:“柳呈远丁忧回乡,刑部尚书一职出缺,陛下心可有人选?”她注意到安凌陌举子欲落的微微一滞。
他到底是在意的。
安凌陌是燕国国君,那日晚宴上咄咄逼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哪里有一丝帝王风范,哪里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半分的神采,随便一员小吏也比他有气度些。不过是为了给她难堪。
他真的是怨恨她入骨了,万里江山被夺占,二十年来如同傀儡,甚至百年之后也要受万世嘲讽,这些,皆是拜她苏鸢所赐。
“皇后看着办便是,不必来扰朕。”安凌陌盯着棋局,提了颗黑子,语调甚是漫不经心。
沉寂了半晌。
苏鸢终于继续说:“十日前魏国出兵攻打凉州城,城内粮草不足,祁皓发向朝廷请粮。”
“那便就近从雷州调十万石过去,”安凌陌略显不耐地看着苏鸢,眉头一皱,“皇后一向雷厉风行,怎的今日连这些小事都决断不了?”
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皇后独拥大权临朝称制十年,皇帝早已形同虚设,官吏任免军政要务都是皇后上令下行。偏她惺惺作态,特意跑来请示他,成心气他不是?
苏鸢恭谨地答道:“臣妾遵旨。”又一子落下,黑白交错的棋盘已尘埃落定——白子半壁江山落入敌,再无翻盘的可能。
苏鸢起身施礼,“臣妾告退。”贴身侍奉的宫女画棠赶忙上前扶着,羽扇华盖,又领着十数名宫人浩浩荡荡地离了小榭。
“陛下?”李愿轻声唤道,苏鸢已走了良久,安凌陌仍静静坐着。
回过神,眸光一黯,猛地将棋盘一把掀翻,晶莹剔透的棋子摔了满地——
“回宫!”
安凌陌背靠床榻,在地上一直坐到了亥时,殿内不见一星烛火,宫女内侍也都被他赶到了外面,漆黑寂静,只李愿片刻不离地陪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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